第四主体，面向生态文明的科学传播理论建构

    ［发表于《科学与社会》（原《科学对社会的影响》）2011年第4期，pp112-114.
    这里在文字上略有改动。］
    第四主体，面向生态文明的科学传播理论建构
    田松
    北京师范大学价值与文化中心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
    中国科普活动的历史大约有一百年，但是理论研究只有相对很短的历史。在2000年前后开始的，基于科学哲学、科学史的科学普及或科学传播理论的建构中，刘华杰教授是重要的发动者和参与者之一。在理论建构的瓶颈期，指出了科学传播中的立场问题（2003年），有力地推进了理论建设。最近，刘华杰提出科学传播的第四主体，将立场问题的思考又拓展了一步。
    在科学主义的意识形态下，科学被认为是中性的，或者是天然良性的，所以“为什么传播”是不需要论证的。科学被认为对人类整体都有好处，所以科学传播也不存在立场问题。但是，一切现实的事物都是具体的。即使科学本身具有超越性，在具体的科学实践和科学传播活动中，也必然与具体事物相关，而具体的事物，总是有立场和利益牵涉的。比如牛奶与健康关系的科普，就与奶业公司的利益密切相关。只是这个关联一直被忽视了。
    刘华杰指出，传统科普是国家立场，公众理解科学是科学共同体立场，科学传播则是公民立? Ａ⒊〉暮竺媸抢?妗Ｕ飧鎏岱ㄍ黄屏丝蒲д苎Ш涂蒲?费д叩乃枷朊さ悖?ゼ暗娇蒲Т?ビ肷缁嵘?畹纳畈愎亓?Ｍ?保??苡指?隽硕杂Φ目蒲Т?ツＰ停褐行墓悴ツＰ汀⑷笔?Ｐ汀⒍曰澳Ｐ停?砺鄯浅７崧??
    华杰的“立场说”很快引起了争议。当时在我的科学传播课上就有同学指出，公民立场的科学传播尚未发生，只是理论的预期，与前两者在逻辑上不对称。此外，政府（代表国家）和科学共同体都是有组织的机构，可以作为行为主体，推行代表各自立场的科学传播活动。但公民则是零散的，难以成为主体。倡导科学传播的并非“公民”，而是从事科学传播理论研究的学者，一来不具有行动能力，难以成为主体，二来，部分学者如何可以代表公民？
    2004年，我连续发表两篇文章[1]试图回答这个问题。2007年，又发表一篇综述性的文章[2]。我认为，从华杰的立场问题出发，科学传播理论就从“怎样传播”、“传播什么”，进入到“为什么传播”的讨论。在我看来，一切实践性的理论，都基于两个前提：对于当下的判断和对于未来的预期。所谓理论就是提供一个方案，使我们尽快地从不大好的当下，进入到预期中的美好未来。在单向的社会发展观之下，“当下”是人口众多，生产力落后，“未来”则先后是超英赶美、苏联老大哥的今天、四个现代化、小康社会等等，这些“未来”都有不断强的科学技术和不断高的生产力作为支撑，并把对物质世界的掌控能力作为标准。但是，人类今天进入了“有限地球时代”，人类的未来不可能是无限度发达的工业文明，而应该是生态文明。
    “未来”一变，目标一变，关于“怎样传播”和“传播什么”的回答自然而变。这时，就要回答“为什么传播”的问题，就是说，科学传播要对文明本身进行反省和讨论。
    进而，我把华杰的“公民立? 辈?臀?骸翱蒲Т?ナ强蒲?宋闹饕逭叩难д呤咏牵?て诘墓?窳⒊  Ｕ庵止?窳⒊”厝皇浅?接诰咛宓睦?婕?诺模?蚨??导噬鲜谴尤死嘧魑?桓稣?宓奈蠢醋叛鄣墓?窳⒊  ！盵3]我的策略是使公民立? 靶榛?保??涫游?桓龀?叫缘氖咏恰?
    在华杰“第四主体”的新理论中，“国家立? 泵挥斜浠??翱蒲Ч餐?辶⒊  敝屑由狭似笠盗⒊〉龋??怼俺?汤?妗薄０芽蒲Ч餐?迨游?俺?獭保?以尥?！肮?窳⒊  痹虮弧笆祷?蔽?凹一Ю?妗保?氤?汤?妗⒄???娌⒘小Ｔ诶砺凵希?鸭一ё魑?蒲Т?サ闹魈澹?比皇强梢缘模?淙徽飧鲋魈灞冉先酢?
    我把“公民立? 毙榛???臀?把д吡⒊  保?悸侨死嗾?宓奈蠢础；?芙?涫祷??凹一Ю?妗保?选把д吡⒊  钡チ谐隼矗?莆?拔拿骶?⒘⒊  保??渥魑?暗谒闹魈濉薄Ｕ馐瞧湫吕砺鄣暮诵摹?
    “第四主体”对应的关键词分别为：“文明精英立? 薄ⅰ俺??页ぴ独?妗焙汀叭?蛏??低衬Ｐ汀薄?
    新理论有一个重大修正，不说“阶段”，而说“层面”。“三个阶段”给人一种此消彼长的感觉，“四个层面”则可以长期并存。“家户”相对弱小的问题也被消解了：不同层面，力量不同，所起的作用的不同，言之成理。
    不过，这里还是有一个小问题：“全球生态系统模型”是一个对“当下”的认知和判断，并不是一个传播模型，与缺失模型等不能并列。这在理论上容易调整。我认为，“超国家长远利益”的科学传播，可以同时采用其它三个模型。同时，建议华杰加上一栏，与“全球生态系统模型”并列的应该是“机械自然模型”，“无限地球模型”，“全球竞争模型”等。
    显然，第四主体“这个概念会遭到“公民立? 崩嗨频睦Ь场１热纾?拔拿骶?ⅰ庇胙д咭谎??苣阉凳且桓鲋魈濉Ｆ浯危??遣⒉恢苯哟邮驴蒲Т?ァＷ钜?鹫?榈目峙率牵骸俺??依?妗笔欠窨赡埽?欠窬哂锌刹僮餍浴?
    而华杰的建设性恰恰就在这一点。华杰把“超国家长远利益”作为“第零层面”，喻意深刻。
    地球村时代，整个地球是一个生态系统，彼此依存。如果仅仅从自己国家的立场出发，不能超越自己国家的立场，依然把整个世界看成一个竞技场，大家争相耗费地球资源，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起毁灭。这样下去，是没有未来的。
    人类文明必须转向生态文明，科学传播也必须转向。华杰的“第四主体”不仅是一个很好的尝试，也是一个“有意识”的尝试。
    2011年12月4日
    北京 向阳小院
    [1]
    田松，公民立场何以可能？（上），科学时报，2004年3月5日；公民立场何以可能？（下），科学时报，2004年3月12日。
    [2]
    田松，科学传播，一个新兴的学术领域. 新闻与传播研究（季刊）. 2007 (02):
    81-90
    [3]
    田松，公民立场何以可能？（下），科学时报，2004年3月12日。
    附：对华杰模型的补充
    华杰原来的立场与模型
    表3科学传播四层主体、立场与模型
    层次
    利益表达
    科学传播立场
    模型
    第0层
    超国家长远利益
    “文明精英”立场
    全球生态系统模型
    第1层
    政府利益
    国家立场
    中心广播模型
    第2层
    厂商利益
    科学共同体立场；企业立场等
    欠缺模型
    第3层
    家户利益
    公民立? ?
    对话模型
    我建议的修正方案：
    表3科学传播四层主体、立场与模型
    层次
    利益表达
    科学传播立场
    科学传播模型
    自然观模型
    第0层
    超国家长远利益
    “文明精英”立场
    以下三种均可
    全球生态系统模型
    第1层
    政府利益
    国家立场
    中心广播模型
    全球竞争模型
    第2层
    厂商利益
    科学共同体立场；企业立场等
    欠缺模型
    无限地球模型
    第3层
    家户利益
    公民立? ?
    对话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