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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无可奈何花落去》第七章 风云莫测

已有 557 次阅读2010-11-17 09:01 |

第七章 风云莫测

 

 

解放后的第二年,是国际、国内风云变幻莫测的一年。首先,是爆发了朝鲜战争。那个年轻气盛的北朝鲜领袖金日成一心想要通过战争手段并吞南朝鲜,从而实现他统一朝鲜的美梦,在苏联的领导人斯大林的默许下,他发令他的军队全线出击,突袭南朝鲜,从而点燃了朝鲜战争的火药桶。战争一开始,就一鼓作气把南朝鲜的李承晚部队一直赶到了南朝鲜的南部末端的斧山港,南朝鲜的军队眼看着就要被金日成的军队赶到“海里”去了。就在金日成踌躇满志之际,以美国军队为主体的、挂着“联合国军”旗号的、由十六个国家组成的国际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地突然地在朝鲜中部的仁川港登陆,并极其迅速地拦腰截断金日成军队的退路,北朝鲜军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朝鲜战争的形势立即出现了逆转。紧接着,美国军队伙同南朝鲜的李承晚军队把北朝鲜的金日成的部队一直赶到了中国东北边境的鸭绿江边,这个风云一时的金日成,差点连他的“老窝”都被美国人端了,他险些变成为一个没有立足之地的“孤家寡人”了……

熟知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世界上就形成了一个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和另一个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的世界上两个相对立的阵营,彼此之间磨擦不断,都想尽早地吃掉对方,以消除后顾之忧。纵观这段历史,金日成只不过是斯大林的一个棋子,斯大林默认金日成发动朝鲜战争无非是想利用金日成的扩张“雄心”去试探一下美国的“反应”而已。

这年的十月底,眼看着邻国的战火马上要烧到中国边境,毛泽东自然不会容忍美国把战火延续地烧到中国来,他经过了极其艰难的抉择,毅然决然地决定出兵朝鲜,派出了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义无反顾地、英勇地去抗击号称世界头号强国——美帝国主义,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英勇的志愿军战士肩扛“小米加”步枪,身带干粮及水壶去抗击用飞机、坦克武装起来美国现代化军队,用血肉之躯去迎战飞机加坦克的“钢铁之旅”,从而谱写了一曲世界战争史上无与伦比的、空前的壮烈而残酷的战争进行曲。

与此同时,撤离了大陆的国民党军队还盘踞在东南沿海岛屿,妄图反扑,经常派飞机到大陆来轰炸,派特务潜入陆地来造谣,说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美国会帮国民党军队来反攻大陆,妄图使大陆军民不得安宁。地处东海边的靖海乡是东南边陲,离国民党军队还盘踞着的沿海岛屿隔海相望,形势十分险恶。国民党空军利用这些岛屿的机场,经常派飞机飞抵渔场上空搔扰,弄得渔民提心吊胆,不能安心捕鱼。距离靖海乡只有一百多公里的宁江市是一个全国、乃至世界有名的通商口岸,也是东南沿海的一个战略要地,国民党自然不会放过她,地处三江口的、当时可称得上宁江最繁华地段的江厦街被国民党的飞机炸成一片废墟,与相连的也算是宁江市的标志性建筑——灵桥(俗称老江桥)也被炸得弹痕累累。看来,不去解放沿海岛屿,沿海地区的人民就甭想过安宁的日子。盘踞在南盘山的伊耀明的“反共救国军”如果没有这些岛屿以及大陈列岛上的国民党军队作后盾,他们也就无法想在南盘山上生存下去。

军事高层终于做出了解放沿海岛屿的决定,但当时尚没有像样的海军,只不过是有几艘小炮艇而已,渡海作战主要运输工具主要还是要依靠征用沿海地区的渔船,船上的驾驶人员也是要依靠征用当地渔民,这些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要落在靖海乡的身上了。

参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是每个中国人民的神圣职责和义务;支持解放军解放沿海岛屿、消灭国民党残余部队是沿海人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是靖海乡人民当前的两个重大政治任务。乡政府已经部署了各项准备工作,并召开了群众大会,全面动员起来,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不折不扣地完成上级布置的各项任务。

落实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具体任务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所谓“出力”是号召青年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所谓“出钱”是动员大家捐献“购买飞机大炮”的募捐款,为成立不久的、刚从旧中国的一付烂摊子接收过来的、经济状况还处于极端恶劣的新生共和国分担困难。

作为乡长的吕云光,他在心里十分明白,现在贫下中农的家里都十分贫寒,不用说要他们捐出钱来去买飞机大炮,就是他们自己的一日三餐还都成问题,在他们的身上是挤不出什么“油水”来的,只有那些工商业者(即开鲞厂的业主)和“船长年”们的手里才有钱,他们是捐款的对象,当然,捐款的主要对象还是在地主、富农们(其实这些人同时也是鲞厂的业主或兼“船长年”)的身上,这些人的经济实力雄厚,家里肯定藏有金银财富及各种细软,不少大小‘黄鱼’(金条)不计其数。在县里开会的时候,上级已经有所提示,一定要从这些人群的身上来“做文章”,要通过各种办法,把他们身上的这些东西拿出来为国家效劳。县里的领导还强调指出,这些人的金银财宝是从劳动人民身上剥削来的,理应上缴国家,正像他们的土地、房屋一样,在即将开始的土地改革时都要被没收一样。不过,这些金银财富,(用今天的话来说)是“软件”,藏在他们的家里别人看不到;而土地、房屋是“硬件”,是明摆着,大家有目共睹而已。在这个问题上,你们千万不要有右倾思想。这些话在今天看来,也许有些“那个”,但在当时来说,干部们听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些财产如果继续藏在这些人的家里,他们将永远拥有“优势”,贫下中农永远比不上他们这些人,天下也就永远无法“公平”。为了明确任务,县里还下达了各乡的捐款“指标”,也可以看作是一道“军令状”,回去一定要完成任务。吕云光和叶刚强都参加了这次会议,两人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是一致的,只不过在乡政府的工作分工上,这项工作是以吕云光为主,叶刚强协助他的工作。

吕云光回乡以后,就开始抓这个当前的中心工作。他首先从捐款工作上考虑,他由此忽然想起林平安来,他这个开明地主历来乐意做一些有益于乡邻的善举,在政府号召捐献飞机大炮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他肯定会拿出实际行动来响应政府的号召,踊跃参加捐款的。只要他能带头捐助,对“这帮人”的工作就会好做一些,其实,根据县里的指示,如果这些人态度不积极的话,也只好用“硬功”对付。不过,他想在动“硬功”之前,总还得多做一些思想工作为好。他想先找林平安谈话,对他这个朋友晓之以理,动之于情,他相信林平安会起这个带头作用的。我不妨对他当面去说一下,叫他把眼光放得远一点,踊跃参加捐款,积极响应人民政府的号召,这是拥护共产党的实际行动,虽然对家庭来说,捐出了这些“保命钱”(因为即将开始的土改不会没收地主家的金银及细软),心中都存在着相当的顾虑,但从政治上来说,他们这样的做法也不会是“白捐”的,态度积极,捐款踊跃,他们自然将减轻一些“罪孽”,再说啦,这项“指标”也不是你不愿意就所能免去的,最后还得要你“领认”,他应当对林平安暗示一下,尽早丢掉“幻想”。另外,征用渔船又是一项繁重的工作,除了少数几只的船龄较高的老船以外都是征用范围。虽然战时的征用命令是带强制性的,但也不会让船主白白地蒙受损失,战后如果渔船受到损坏,政府负责修理费用,如果渔船报废或被击沉,政府则按渔船的质量论价全额赔偿。为了完满地做好这一工作,也要做好“船长年”的思想工作。前几天,靖海村里已经发生了一次事件:有一个脑筋活络的“船长年”把他自己的渔船偷偷地驶到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偏僻海湾里,故意把船底开了一个大洞,让船底进水,这条船就很快地沉到海湾的塘底里。他用这种办法来逃避国家征用,真算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办法,如不及时加以制止的话,势必就要蔓延开来,严重影响国家征用渔船的措施。征用船上老大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渔民的心里都清楚,要他们去驾驶渔船与解放军一道去渡海作战是相当危险的,简直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从开船起,在整个渡海的路程上都要遭受到飞机的轰炸与扫射,就算侥幸逃过飞机的扫射,在登陆时肯定还会遭遇到密集的炮火和机枪的阻击,到底能有多少的幸存机会?老百姓可不同于军人,作为军人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对作战牺牲是习以为常了,但老百姓可没有这个“习以为常”的习惯,谁难道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此外,他们还有一般战士所没有的顾虑,自己如果万一牺牲了,他们的老婆和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的老婆,谁来哺养他的孩子?这些事关他们家庭的重大问题是无法回避的。政府当然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明确提出如果参战老大英勇牺牲了,完全可以像解放军战士一样地拥有“烈士”的身分和待遇,尽管如此,老大们还是有些担忧。吕云光真的被这些问题弄得焦头烂额了。其实,关于征用船员问题,上级已经考虑到要尽量减少征用人数,只征船老大,不征一般船工,船工主要还是要解放军战士自己来干。在训练期间,让船老大去教会解放军战士在船上的诸如拔蓬、起锚、使用撑杆、抛锚等船上的技术,这样一来,船上一般地只需要一个船老大就可以应付了,其他工作则都由战士自己来担任,藉以减少征用人数,尽量地减少渔民兄弟可能的牺牲。

根据乡政府里的工作分工,叶刚强是负责安全保卫方面工作,吕云光负责政治宣传和动员群众工作,但分工不分家,需要时还要互相配合,这是按他们俩人的各自特长而决定的。凭良心说,叶刚强在这方面的任务也是够繁重的,他要组织好民兵配合好当地的驻军在海边巡逻,还要组织妇女和儿童团在各道口“查路”,对来往的可疑行人进行盘问;晚上还要安排民兵站岗放哨,严密监视靠岸来的可疑船只,只要伊耀明这一帮土匪还盘踞在南盘山的话,靖海乡人民就甭想有安稳的日子过,乡政府就不能对此掉以轻心。吕云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他不能因工作困难而产生任何的畏难情绪,只有咬紧牙关,广开思路,紧密联系群众和依靠群众,才能度过难关。好在上级领导能体谅他们靖海乡征用船老大的任务比较艰巨,就不再在靖海乡里再分配参军(志愿军)的指标了,这倒使他减轻了一些负担。

对于征用船老大这个繁重的任务,他自然地想到了周风华,周风华是靖海乡的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他能站出来说话,他的话肯定是有号召力的,他如果能率先垂范、带头报名的话,这项工作就更会好做多了。不过,在吕云光的内心里,觉得这样做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周风华,因为这是希望他去参加协同解放军去渡海作战,而作战总会有牺牲的,他这样做法难道不等于是把他推入危险的境地里去吗?但革命总会有牺牲的,不牺牲难道会有革命的胜利吗?他了解周风华的为人,他这个人具有胸怀开阔、不计较个人利害得失的特点,他还会见义勇为,勇于承担风险等优良品德,正因为这一点,靖海乡渔民才会推选他当渔会的会长。吕云光最后还是决定到周风华那里去一下,试探一下他对国家征用老大的看法以及他自己对此的态度后再见机行事。

 

 

周风华听了吕云光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后,他觉得自己应当站出来帮一下他的忙,作为要好的朋友,应当协助他做好这项工作,“士为知己者死”嘛,他视吕云光为自己的一个莫逆之交朋友。他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头脑里有点“知书达理”的概念,胸腔里也有一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座右铭。他想,既然一个朝代已经换了,现在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作为共产党的“朝代”下的老百姓就有义务去参加主政的政府去平定“余乱”的行动。只有迅速平定“余乱”,天下才会早日太平,民心才会安定,老百姓才有安稳的日子过。更何况,政府这样做也正好是这里当地老百姓的愿望,因为如果解放军不去解放沿海岛屿的话,伊耀明这伙人就以国民党军队当靠山,将会长期地盘踞在南盘山,他们时而到渔场来“请财神”(针对在船上参加捕鱼的“船长年”),或者来“抓壮丁”(针对年轻的渔民,藉以补充他们的人马),弄得大家都提心吊胆似的,渔业生产自然就受到了严重影响,有时候根本就不敢到海上去捕鱼。这个后患一日不除,渔民们就无法安心地海上捕鱼,生活自然要受到影响,他们就甭想有好日子过了。周风华是一个申明大义之人,他看到渔民日子过得拮据,心里就十分难过,他何尝不想早一日能解放沿海岛屿,使伊耀明这伙土匪失去靠山,他们就无法在南盘山立足,他们就要遭到被消灭的命运,或者“溜之大吉”,跟着国民党军队撤退到大陈岛去,我们靖海乡将会过太平的日子。今天,他听了吕云光的这一席话后,心里豁然开朗,他应该作为带头人,热烈地响应政府的号召,积极去帮助解放军学会驾船技术,尽早地去解放沿海岛屿。于是,他就毫不犹豫地对吕云光说:“我去!”

吕云光听了周风华这句话后,感到无比的激动,他从内心里敬佩周风华申明大义的气概和无私无畏的崇高品质,他确实是靖海乡渔民的主心骨和脊梁柱。他考虑到周风华家有一条渔船,这是他家祖辈传下来的“命根子”,如果周风华征用当老大,他家的这条渔船就应当另行考虑了,更何况这是一条老船,如果不是周风华对船保养得法,早就被抛在江里“退役”了。吕云光向周风华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听听他的意见。

周风华听后笑嘻嘻地说,我人都走了,还要留下这条船干什么?谁来保养它?船如果在半年的时间里被抛在江里没人保养的话,风吹日晒的很快就会变成了一只“蟹壳”,再也没法使用了。再说啦,我自己这条船如果不被征用的话,别人就要说闲话,我看还是让它跟随我一起去出征算了,我在自己的船上心里就会踏实一些,就让我和这条祖辈传下来的船一起去为国家立功吧。

吕云光听了周风华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后,实在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眶里饱含着晶莹的泪花……

周风华看出吕云光此时的心思,他心里也为此而感激,他想,吕云光与叶刚强两人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呀。他想,自己尽管对农会工作也算是尽心尽力,但叶刚强对他却还是极不信任,甚至于竟怀疑起他与伊耀明在暗地里有勾结,他想起此事实在是气愤难消。他想到这里,就义愤填膺地对吕云光说:“我倒是要让叶刚强看看,我周风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与共产党风雨共舟,到底有没有与伊耀明这伙人有过勾结?到底是不是他们这伙人的‘线眼’?真是岂有此理!”

吕云光猛不防周风华在此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他知道叶刚强怀疑周风华的事,他也知道周风华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他虽然同情周风华遭人无端怀疑的气愤,也相信周风华不存在与伊耀明有勾结行为,但他却不能在周风华面前说叶刚强的不是,他觉得叶刚强虽然对周风华存在一些偏见,但他也理解叶刚强在如此复杂的环境和险恶的形势下怀疑周风华是情有可愿的,在土匪偷袭那天,匪徒们杀害了农会主任沈根土,也追杀过民兵队长沙边海,偏偏没有去追杀过担任农会干部的周风华,这些有点反常的现象能不叫叶刚强产生怀疑吗?再加上他也听说过周风华在解放前与伊耀明曾经有过交往,这更使他疑心重重。当然,吕云光估量到土匪们至所以不去追杀周风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主要原因是周风华不愿站出来担任农会主任,在农会工作上也并不显得十分卖力,周风华当时就是由于担心土匪要来杀害他,他才被迫出此下策的,而且他为此也坦率地同吕云光谈起过,吕云光当时也很理解他,作为一个老百姓,他能要求周风华与自己乡政府的干部们一样思想吗?现在,他只能开导周风华说,你还是肚量大一点吧,老叶这种怀疑也是在险恶的形势下产生的,你要多多地谅解他才好。

周风华却不为所动,他无端地怀疑我,还要我去谅解他,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不过,事实胜于雄辩,到底谁是谁非,最后还是让事实来证明吧。

 

 

林平安送走吕云光后,内心里像东海的波涛那样翻腾,一时间难以平静下来。他相信吕云光的真诚,绝对不会来诱骗他这个作为地主的朋友,但他的心里却是十分复杂,思想斗争也甚为激烈。他作为地主阶级的一分子,老早就做好思想准备,让贫下中农在在不久就要开始的土地改革时来没收他家的土地和房屋等财产,即使被扫地出门,他也会无声地接受。他心里明白,在历史上,往往在改朝换代之际,总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被杀戮,被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这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在这样动乱的年代里,能保住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他还能祈求什么呀。他家中的确藏有一些金银之类细软财宝,那多数是父辈传下来的财物,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他积攒起来的,那是他在经营鲞厂时的利润所得。在每年的年底,他总是要把自己厂里生产的黄鱼鲞运往绍兴或杭州的商行去出售,出售以后的现金大部分通过银行汇至家里,将其中一部分多余不需用的资金就换取黄金带回家中,年年如此。全家所需的口粮都由佃户们上缴,而且每年有余,按照惯例都要放入仓库贮存起来,日常吃的都是上年的陈谷,年年轮换,这是祖辈们留下的规矩,主要是为了积谷防饥;而渔船在每年的渔汛分红中所得已足够应付日常生活中所需,所以在鲞厂里的利润就可以积累起来,换取黄金,以备“不测”时需用。近来,他与宋怜梅在暗地里谈起过,一旦土地改革时家产被全部没收以后,今后的日子就肯定艰难,留下这些东西就可以暂时地应付一下困难,儿子还很幼小,也要靠这些东西去把他养育成人。此刻,谁知道吕云光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动员他带头为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并说这是一个响应政府号召的实际行动。他对他谈了很多,其中不乏有动情之处,吕云光知晓他内心里的苦衷,字里行间都听得出,他确是出于真诚。最后,他还向他暗示,“透露”上级的指示精神,如果捐献的态度不好,政府将会动用“硬功”,最后还是要你们去“领认”的,还是自己主动上前先走一步为佳。他当然能领会吕云光的暗示,也深知他的良苦用心,我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历代祖祖辈辈们都是以乐善好施的?我自己何尝也不是学先辈们一直在这样做的?我捐出点钱来给国家购买飞机大炮,抗击美帝国主义,其实这与历代祖宗乐于慈善事业没有什么区别,问题是在于祖辈们或我自己在此前在施舍时家底雄厚,经济基础殷实,而当今却是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土地改革时期,家里的田地不久就要被没收,再也没有佃户来上交田租了,房屋也将被分给贫下中农,自己有没有原来的房子住都成了问题,渔船就要被征用,鲞厂自然要关闭,原来的这些进账也就全部不复存在了,今后的吃饭穿衣只能靠家里藏着的这一些财宝过日子了,坐吃山空啊!生活已经没有什么保障了,如果把这些私藏的“保命钱”拿出来去捐款,岂不是叫我釜底抽薪?再说啦,如果我万一在土地改革时被共产党枪毙的话,宋怜梅拿什么东西去抚养尚幼小的孩子?他可是林家的一根独苗啊!他万一夭折了,林家就断了“香火”,成了“断种绝代”的人家了,我那还有脸皮去见历代祖宗?这岂不是要被历代的祖宗唾骂吗?这些与未来性命攸关的大事能不考虑周到吗?但是,话却又要说回来,如果这次我不听吕云光的劝告,不积极带头去捐款的话,不要说吕云光会对我失望,而乡政府也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而且最后还是要被迫去“领认”,“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样做岂不是成了一个傻子?共产党今后肯定将对我“不客气”了,这对自己无疑是极为不利的,他们今后一定要对我采取更加严厉的惩罚,他这条小命看来也就更加危险了,如果招致这样的后果,我将后悔已晚矣!

还有一个问题也使林平安担心,这就是如果他带头报出一个“大”数字的话,他的同类们(指地主富农们)肯定要在背后骂他,这个林平安真是鬼迷心窍了,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出什么风头?你这一带头,叫我们怎么办?你为了自己立功难道就不顾别人死活了?他知道,这些话肯定会像大雨一样朝他的头上泼下来!

就在林平安苦恼焦虑之际,周风华走进了他的家。林平安见到周风华进来,真是有点喜出望外,他正想与他这个朋友交谈一下自己心里的苦闷与烦恼呢。

他们坐定以后,周风华就谈了吕云光与他谈话的经过,并说出了他准备去应征当解放军用船上的老大的决定,也说了他对叶刚强愤愤不平的恼怒,这个叶刚强竟到处在调查他与伊耀明的关系,怀疑他与伊耀明有“瓜葛”,甚至怀疑他是伊耀明的“线眼”,他为此而感到极为不满和愤怒。他最后还说,我倒要让叶刚强看看,我周风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平安听了周风华的一番话后深受感动,他为周风华不惧危险愿意带头报名协同解放军去解放沿海岛屿的英勇行动所钦佩,并为此而深深地受到感染,觉得周风华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一个无私无畏的、豪情壮志的豪杰式的人物,对照了刚才自己在捐款问题上的犹豫不决和患得患失的思想真是觉得有点惭愧,如果把自己与周风华两人的胸怀作一比较的话,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想,周风华为什么听了吕云光的一番动员的话之后,马上就下决心响应政府的号召,连生死都置之于度外!而自己呢,却为这区区的一笔金钱就患得患失起来,啊呀,林平安呀、林平安,你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如此鼠目寸光的小人了呢?我一贯来不是把金钱是看作身外之物吗?怎么今天会把它看得如此沉重了呢?我怎么竟忘了父亲常常对我说的“富贵在天,生死由命”的话了?其实,一个朝代的覆灭与诞生都是天意,如今共产党坐了天下,当然也是天意,违抗共产党就是违抗天意,这样简单的道理我为什么竟没有想通?至于在土地改革时,我究竟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这也是“生死由命”的,我就不必去担忧它了。即使我真的被枪毙了,那家里留着的金条对我还有什么用处?更何况,吕云光也并没有说要我把全部家底都捐出来,根本没有要我倾家荡产的意思,我如果现在就是决定捐出一根“金条”(当时对有一市斤重量的黄金称为“金条”,俗称“大黄鱼”,对于有一市两[十六两制]重的黄金叫“金段”,俗称“小黄鱼”)来,我家也不至于会一下子变成了穷光蛋,剩余下来金银不是还可以应付未来的吃穿问题或其他不测的急需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敲了几下自己的头,并轻轻地叹息了一番。

周风华见到林平安有点反常的姿态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和好笑,林兄怎么啦?莫非是遇到什么“失街亭”的事端啦?

于是乎,林平安就把刚才自己内心世界全部吐露出来,因为他觉得对于自己的这个莫逆之交的朋友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周风华对于朋友的“隐私”问题一直会守口如瓶。

周风华听后才恍然大悟,遇到了如此重大问题,林平安哪会不焦头烂额呢?这与他自己所碰到的问题完全不同,他作为应召去协同解放军渡海作战,虽然有生命危险,但这是一件光荣而豪迈的壮举,政府对于应征人员的态度是完全出于被征人员的自觉自愿,而且,应征人员万一牺牲了,还可以像解放军战士那样地当上烈士,家里还享受抚恤金待遇;而林平安遇到的“捐献飞机大炮”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好像都是为了国家的事情,其实却完全不一样,林平安所“负担”的责任及义务的性质与周风华完全不同。他是一个地主分子,是当前政府的专政对象,是属于敌人的范围。政府“说一”,他们这些人就不能“说二”,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从目前有关“捐献”的政策来看,其目标主要是针对地主富农们家中所贮藏的金银财宝,要让这些“本来是属于劳动人民的东西”挖出来以弥补国家目前面临的极端的财政困难局面,把它去购买飞机大炮为抗美援朝增添实力,无论对国家对人民都是不容置疑的大好事。不过,周风华从朋友的角度上来说,他确实也有点同情林平安,在他家的田地、房屋等财产即将要被没收的时候,还要把那些多年积蓄起来的金银财宝拿出来捐献给国家,他能不为难吗?更何况,这些财宝无疑地是要作为他家未来的“保命钱”对待的,失去它就等于失去了未来生活上的“依靠”,他能不忧心忡忡吗?不过,周风华想,无论是从大局上或者是从林平安的个人角度上来说,积极带头踊跃捐款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别无其他的出路,他相信吕云光,他是绝对不会来诱骗林平安的,他所考虑的一切,无疑都是以林平安的“安危”作为出发点,当然他也不能违反政策。至于他在“捐献”初次报数时究竟以多少为宜,这倒是应该要值得考虑一番的,多了肯定要遭到“同类”人的责怪,少了自然不行,体现不出林平安的“积极态度”,同时也使吕云光失望。但他能说什么呢?他难道可以去问问林平安到底有多少实力,他的家里面到底藏有多少金条或其他什么值钱的细软?这可是朋友间关系的“大忌”啊!但作为朋友,他又不能对林平安遇到困境时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如果这样的话,那人家还要与你来商量做什么?于是就对林平安说,林兄,关于初次报数时你究竟报多少才适宜,你完全可以自己掌握分寸,根据你自己的实力,在留有余地的情况下,最后准备捐献多少要心中有数。但要初次报数时,不必把最后准备拿出来的数字就报出去,否则以后就会被动,报出这个数字,你既要能体现出你的积极姿态,又要不使同仁们为难就行了,到时灵活掌握,见机行事吧。依我看,这样的“动员会议”肯定不会一蹴而就的,以后必然要“赶鸭子上架”的,到关键时刻,你就可以拿出最后的数字来。

林平安觉得周风华的话是“锦囊妙计”,连连点头称是。

周风华因家里有事,不能在林平安家里过多地停留,于是就起身告辞,林平安一直送他到大门口,他突然想起周风华给解放军当老大究竟在什么时候动身,于是就紧紧地握着周风华的手说:“周兄,你去给解放军当老大在什么时候出发啊?”

周风华回答说,大概不会有多长的时间了。

林平安知道他此去将会遇到很大的危险,就动情地说,风华啊,你在船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哪。不过,风华兄,你也不必过分地担忧,你在一生中都是一直在为村民们办好事,上苍有眼,它会保佑你平安的,好人总有好报。你走的那天,我这个地主身分是不宜参加那天肯定都是一些干部们参加的这个欢送仪式,我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祝愿你一路平安了,请你多多谅解啊。

周风华笑嘻嘻地说:“我理解,你就不必想这想那了。多谢你的祝愿,但愿如此吧,我在船上会当心的,你也要多加小心啊,特别在同人说话时要注意,千万不要凭着自己的性子或一时感情冲动而说出有违于政策的话,人心隔肚皮哪。”

两人紧紧地握着手,久久地不肯放开,他们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话似乎都通过彼此之间的双手向对方传递,看得出,他们俩人的眼眶里都含着泪水……

周风华走后,林平安与宋怜梅在房间里密商起来。首先盘存一下家底,家里尚存有二块“金条”,六块“金段”,还有数百块银元。当时一块“金条”时值人民币约1500万元(这是指当时使用的“旧币”,直到1955年才改换“新币”,一元新币折合一万元旧币),当时可以购买到20000斤大米,这个数目在当时来说应当不是一个小数字了,林平安准备在捐献时拿出一条“大黄鱼”来,应当算是“慷慨”了,他估计大致上也能通得过去,当然这是最后的“报数”。至于初次的报数究竟是多少就要看当时的情况而定,到那时候再见机行事吧。林平安想,捐出一根金条来还无损于家中的根底,尚有比较雄厚的实力去应付“不测”事件的发生。宋怜梅是一个聪颖而会顾全大局的贤慧的女子,对于自己丈夫的决定当然不会提出不同的意见,她理解丈夫的无奈,也懂得在目前的情况下,她丈夫决定捐献出一条“大黄鱼”也算是明智之举,做人不能鼠目寸光,斤斤计较个人得失,“出钱免灾”这个古训在世上也算是一个“经典”,所以她想得开,不像有的妇人把金钱捏得死死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一毛不拔,结果导致不必要灾祸的发生。

林平安为此而想到目前面临的复杂形势,随时随地有可能发生不测事件,多留一个心眼儿没有什么坏处。万一他被捉去坐牢或遭到枪毙的话,家庭里的事就要压在宋怜梅一个人的身上了,留下的这些“保命钱”就是她唯一的生活上的来源。于是,他就向宋怜梅提出,是不是现在就要着手想办法,找一个比较可靠的亲戚,把那些藏在家里的金银财宝的其中一部分先转移到他那里去?免得在土地改革开始后局势骤然紧张,对我们这些地主们更加严密监管起来,我们到那时就像“笼中之鸟”了,你想要做一点事都由不得你了,到那时,我们只能是望天兴叹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想办法把一些金银财宝藏匿到亲戚的家里去,否则的话,到时就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东西而无能为力了。

宋怜梅听后觉得丈夫说的极是,趁现在监管还不十分严密,还有条件转移这些财宝,至少现在亲戚还可以到我们的家里来走动,他们不会受到阻挠或盘问搜查的,以后就很难说了。听说在土地改革时,有很多的地主是被“扫地出门”的,只分给他们院子外面的两间小屋居住,原来居住的大院子房屋全都被分给贫下中农了。到那时,你家中藏有再多的金银财宝也不属于他们自己了。那末,究竟是藏匿在哪个亲戚最为合适呢?这倒是经过一番考虑的,他们家的大多数亲戚的成分都不好,都处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境地,有一些亲戚成分虽好,但他们的“眼孔”较浅,不大放心把这些珍贵的东西藏匿在这些亲戚的家里,到时万一不认账的话,岂不是枉费心机?她一时确实有些捉摸不定。

林平安认为,出于自己未来身处较危险的境地,这些财宝今后主要还是靠她来掌握使用的,所以,把这些东西应当放在宋怜梅的亲戚家比较合适,自家的亲戚相对来说总比较可靠一些,他们一般地不会“翻脸不认账”。于是,林平安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怜梅在听了林平安的这些不吉利的话后,竟低声地哭泣起来,两眼泪汪汪的,显得十分悲凉,弄得林平安手足无措,只好劝慰她一下,现在还没到你伤心哭泣的时候,你就忍耐一下吧,多一点预防总是有好处的,我这样说也是为了家庭着想嘛。宋怜梅想想也是,觉得自己的丈夫考虑周密而周到,也没有什么好见怪的,她就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悲哀。

于是,他们就对自己的亲属进行了排队,哪个可以值得信赖的。最后,他们俩都觉得宋怜梅的一个表兄最适合,此人底子忠厚,为人诚恳,品德端正,家境不富也不穷,属于中农阶层,是目前政策的“团结对象”,农会干部也不会对他家采取任何“不当”的行动,放在这样亲戚的家里是可以放心的,而且绝对安全可靠。于是,他们俩人就这样决定了。由于路上检查相当严格,宋怜梅虽然还可以出外,但要把金银财宝带在身上是极端危险的,万一被查路人察觉引起怀疑,他们要搜身检查的话就麻烦了,一旦暴露出来,那就要出大“乱子”了,还是叫那个表兄来他家提取比较安全,因为“路查”人对于身分是中农的外村人也是不会采取搜查措施的。这件事还是由宋怜梅来办比较合适,让她先带出一个信出去,说家里有事叫她的表兄来一趟她家就可以了。

这件事,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了……

 

 

姜百发活该要倒霉,用当时别人的话说,他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其实,姜百发这个人,就是到了黄河他也是不会死心的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钱”字,除了钱,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钱比性命还重要。他虽然这样地看重钱,但他不会把很多的钱放在家中,更不会像人家那样把钱去兑换黄金在家里藏起来,因为他一旦凑足了可以买几亩田钱的话,他就会千方百计地到处去打听寻找要卖田的卖主,并想方设法地把这个卖主的田弄到手。故此,姜百发手头上永远不会有大量的钱,家里当然也不会藏有金银财宝。所以在这次捐献飞机大炮的时候,他能舍得拿钱出来吗?他能拿得出钱来吗?如果他不准备捐款,而且能稳得住嘴巴的话,他也许不会在运动开始不久时就马上会如此倒霉的,至少要过一段时期以后才倒霉。在动员大会上,当林平安在会上报出准备捐献伍百万元时,参加会议的人都惊愕了,彼此都像哑巴一样地哑口无言了,他们都只是在心里面想想,这个林平安,怎么会这样狮子开大口呢,他莫非头脑出了毛病?姜百发在会上虽然也没有说什么话,但在散会以后,他对“同类”说,林平安他家中有的是金银财宝,拿些出来完全不成问题,可我们这些人到哪里去找出这些钱啊?钱,家中没有,命,倒是有一条!

谁知有人把他的这些话立刻举报到乡政府里去了。这样一来,乡政府自然不会放过他,乡政府此时也正好找不到一个“典型例子”来当作反面教材,以推动“捐献飞机大炮”的运动推向高潮。于是,吕云光与叶刚强商量一下后,马上决定乡召开一个批斗大会,批斗姜百发蓄意对抗“捐献飞机大炮”,妄图破坏伟大的抗美援朝运动。在批斗大会上,群情激昂,贫下中农们高呼打倒姜百发的口号,坚决要求枪毙姜百发!吓得姜百发浑身发抖,面色煞白,内衣竟被吓出的冷汗湿透了。

大会结束后,叶刚强就宣布逮捕姜百发,派民兵押着姜百发投入到县里的监牢里去了。事后,许多村民还津津乐道地用有点幸灾乐祸的口气揶揄姜百发说,人家聪明人是“出钱免灾”,他却是“出命免钱”,这下姜百发总可以“心满意足”了,他不是说“钱没有,命倒是有一条”吗?这下子可好了,他不用再出钱了,就等着枪毙吧!哈哈!

姜百发被逮捕以后,效果是极其明显的,在第二天的会上,许多地主富农们就纷纷报名捐款,但他们报出的数字还很低,远远不能满足乡政府的指标。叶刚强也应吕云光的要求一道参加会议,他看不惯这些地主和富农们的吝啬态度,就扳着脸气汹汹地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如此小气?你们怎么不好好地反省反省,你们家里藏匿的金银财宝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不都是从贫下中农的身上剥削来的吗?今天政府叫你们把这些钱拿出来,无非是叫你们藏着的这些钱归还给国家,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们的,这正如像你们的田地、房屋一样,都是从贫下中农那里剥削来的,这些田地、房屋不久就要分配给贫下中农了,我劝你们就不要再存在幻想了吧,老老实实地将藏匿在家里的财宝拿出来捐献给国家,否则就没有你们的出路!

吕云光宣布了全乡要捐献的“指标”,叫大家彼此摸底,谁该出多少就出多少,你们自己去商议商议吧。

就这样,这些地主和富农们只得按照“指标”,根据各家的实力来进行分摊。在开始的时候彼此叫苦不迭,诉苦声一片,但最后大家终于明白,说这些“困难”都是毫无用处的,你不多分摊,难道谁还会多愿意站出来分摊不成?林平安眼看着这样争吵下去实在没有用处,就平心静气地对大家说,依我看呀,你们这样罗嗦下去是完全没有用的,我看还是面对现实为好。这样吧,我愿意捐献1500万元,准备拿出一条“大黄鱼”来,你们就自己对照自己的家底,看着办吧。

经林平安这么一说,大家才停止了争吵,觉得林平安的话说得有道理,以前大家在暗地里都埋怨他“狮子张大口”是出风头,现在才明白他实在是有点“先见之明”,你想“赖”也是“赖”不住的,还是实际一点为好,现在林平安既然已经带头报出了这样的一个大数字,大家应当像他一样地拿出实际行动来,实事求是报出一个大家彼此都可以接受的数字来,才是解决问题的出路。经过几番“讨价还价”,最后也只好纷纷表态,有的捐献1000万元,有的捐献800万元,最少也起码捐献 500万元,最后总算完成了这个十分艰难的“分摊指标”……

这个捐献飞机大炮的任务终于“圆满”地完成,多日来压在吕云光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才落了地,他情不自禁地、如释重负地深深地透了一口气。

 

 

靖海村被征用的第一批十多条渔船和相应的十余名老大就要往“基地”去集中了。此前,“基地”的部队派来的一个连的解放军战士到靖海乡来参加船上的学习操作技术,经过半个多月的手带手的学习,在以周风华为首等老大的悉心指导下,他们很快地学会了船上的诸如拔蓬(帆)、落蓬、起锚、抛锚、靠岸时的撑杆用法及带缆绳等一系列船上的基本操作技术。这样,船上只有一名老大掌舵,加上三五个解放军战士共同协作就可以顺利地驾驶船只了。学习和掌握船上的这些基本的操作不像到海洋上去捕鱼,捕鱼时如不会熟练地抛(出)网、收网等一系列复杂的技术是绝对不行的,而想要学会捕鱼这一套技术没有经过几年磨练是不能驾轻就熟的。如果没有这些解放军来学习船上操作技术的话,要把这些被征用的渔船开出去,只少每条船上还要配备三个渔民,这样一来,被征用人员数目就要大地增加了,乡政府的压力自然就会更大。被征用的五六十条船就得要配上近二百来个人,靖海乡哪里去动员这么多的渔民去应召啊。后来幸亏周风华向吕云光提出了这个建议。吕云光听到这个建议后,很快就把这个意见反映上去,并很快地得到“基地”部队的赞许,并很快地派出一个连的部队驻进到靖海乡来,派这些解放军战士到船上来学习并掌握船上的操作技术。其实,部队的领导早就已有打算,准备叫战士们不但要学会船上的一般性技术,而且最后还要学会老大那样的驾驶船只的技术,这样,他们在渡海作战时,就可以完全由解放军战士自己驾驶船只,尽量减少老大们出海去作战,以最大的限度减少老百姓的牺牲。这次把这些船驶到“基地”去集中,也不是马上就准备去渡海作战,而是到适当的地方去“集训”,要让更多的部队参加练习海上作战,并在这个过程中,让一些战士逐步学会老大的驾船技术。沿海岛屿离海岸线很近,岛影的形状连目眼都看得很清楚,驾船去渡这么短的距离,难度并不很大。

今天,这十多条被征用的渔船及相应的十多个老大就要出发了,沙滩上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其中有被应召老大的亲属以及他们的左亲右邻和乡友们,还有被征用渔船的“船长年”,他们自然都要亲自到沙滩上来为自己的亲人和自家的渔船来送行,其中有不少老大的亲属们的眼里还含着泪花……

一阵腰鼓声从远而近,人们看到一支由年轻姑娘们组成的腰鼓队正朝着沙滩慢慢地敲来,她们一面扭动着细腰、一面用双手有节奏地在敲打着系在腰间的腰鼓,咚、咚、咚的声音在沙滩的上空里迷漫开来。领头的是王兰香,她是名正言顺的腰鼓队的队长,她双手握着两只铜质圆形中心部位凸出的、俗名叫做“钦镲”的古乐响器,合击时发出清脆的“嚓、嚓、嚓”响声指挥着腰鼓队员们的击鼓动作,“嚓、嚓”声与“咚、咚”声互相交响辉映,煞是好听,响亮地在沙滩上空飘荡,把原来显得有点悲壮的气氛增添了不小的欢乐及欣喜的氛围。沙滩上的人们的目光就很快被吸引到这支腰鼓队的身上。人们看到,在腰鼓队的后面,跟着吕云光、叶刚强等乡政府的干部,显然,他们都是为出征的船队来送行的。

此时,整装待发的被征渔船在沙滩边整齐地排列着,每条船上都站着五六个解放军战士,他们都在等待着各自的老大上船,只要老大们一上船,他们即可拔蓬、起锚了。各船的老大们都在沙滩上与亲属和亲朋好友话别,彼此之间都有依依不舍的情感。吕云光走到周风华跟前,极其热情地紧握着他的手,说一些祝福之类的话,叶刚强和其他的乡政府干部们也都走到他们自己所熟悉的老大们跟前,与他们话别……

这天,林平安也到沙滩上来,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走到沙滩下沿靠近渔船的地方,而是站在沙滩的沙垅上方,在一家鲞厂的墙脚下站着,观看着这些排列得十分整齐的即将出征的渔船,在这队渔船里面,也有他自家的两条船,他想来看看多年来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独捞船,这次出征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甚至也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能不来看看吗?其实他心中清楚,这两条船即使回来,也再属于他家了,不管如何,他对自家的这两条船是有深厚感情的,他能不来看看它吗?不过,他知趣地没有走到沙滩上所聚集的人群里面,因为这里大多数是属于贫下中农,他不想被人嫌疑为他是企图“混入”劳动人民的队伍。他本来也是想与周风华话别的,但出于地主的身分考虑,他不得不忍痛割爱,他只得与几个成分不好的、也有自己的船被征用的“船长年”们站在沙滩的沙垅上,望着自家心爱的渔船出征。

老大们登上船以后,船上的解放军战士就立刻起锚、拔蓬,十多条帆影在海面上闪动,勇往直前地朝着“基地”方向驶去,站在沙滩上的人群,一直用目光注视着他们渐渐远去……

 

 

在送走第一批渔船后不久,“基地”方面的部队又派来了第二批到靖海乡学习驾船技术的解放军战士,又是一个连队。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个连队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从陆路走来,而是由一艘机帆船从海上送来,可见时隔一月,解放军的运输装备已有了明显的变化,而且也说明,部队要解放沿海岛屿的进度在加快。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个连队刚到靖海乡来的第二天早晨,赵自成和杜小丁奉命到离靖海村有十多里路的东庄去抢粮。他们分乘两条船,带领三四十个弟兄,杀气腾腾来到了靖海村外面的大平岗边的海面上。他们要到东庄去必须要经过靖海村外面的海面,赵自成和杜小丁事先就商量过,要在大平岗的附近的海面上先停留一下,他们要想摸清楚此刻在靖海村里是否还有解放军在学习驾船技术,因为东庄离靖海村只有十多里路,一旦打得不顺手,这些解放军赶过去支援的话,那是太危险了,因为这些解放军是属于野战军的,都是打仗的高手,我们这些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此前,他们从靖海村的“线眼”得知,最近一段时间,有许多解放军到这里来学习驾船技术,准备要去解放沿海岛屿了。由于最近一段时期乡政府控制得相当严密,“线眼”面临着困难重重,不能正常地提供情报,所以他们对靖海村的情况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如指掌,特别是对于最近几天发生的情况,他们心中无数,确是一点也搞不清楚了。军事行动中最忌的就是盲目行动,它会招致最可怕的后果,损兵折将不说,甚至会遭受全军覆灭的危险。

大平岗附近的十多个岛屿是靖海村外面的一道海上屏障,也是一条岛链,出了这条岛链就是著名的、既是黄金水道又是全国著名渔场的大目洋了。在这条岛链中,地处最里面的青门山离靖海村只有六七里的距离,离靖海村最远的大岩岛也只不过是十多里路光景,大平岗刚好处在这条岛链的中间,西进,化不了半个钟头就到靖清村的沙滩;东出,十多分钟就可以驶到海阔天空的大目洋了。

赵自成和杜小丁这伙人在大平岗边暂时停留时刚好是晨曦时分,天还没有大亮,但已经能看得清人影。就在这时,赵自成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船行驶过来,没有多大功夫,这条小船离他们就很近了,赵自成就叫自己的船老大靠近这条小船。这条小船是靖海村的,船上的渔民准备到外面的海岛上去掸紫菜的,当他们靠近赵自成的船旁时,才知道大事不妙,竟碰上南盘山上来的土匪了!但到了此时,他们已意识到为时已晚,没有什么退路可走了,只得硬着头皮听赵自成的话,把小船向他们靠拢去,大船上马上抛下一根细绳来,把小船系在大船的旁边。由于同一村人,大家彼此都是认识的,船上的匪徒们倒是没有横起眉来对付小船上的渔民,有几个甚至还带着一面笑脸。

赵自成叫小船中的其中一人爬到他们的船上去,态度和蔼地问这个渔民,现在靖海村里有没有解放军?

这个渔民听到赵自成问他有没有解放军时,他才有点放心了,原来他们是向他打听情况来的,于是他就实事求是地对赵自成说,有一个连的解放军战士刚刚是从昨天来的,还是由一艘机帆船从海上载来的,那艘机帆船现在还停在沙滩边呢。

赵自成听后心里不禁大吃一惊,但他尽量不把惊恐表露出来,他怀疑这个渔民说的话有假,就带威胁性的口气追问了他一句:“你没有对我们说慌吧?我是认识你的,你应该知道,对我们这些人说慌的话,你们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那个渔民听了连忙回答说:“我那里敢对你们乱说呢,我这不是不要性命了吗?”

“那就好,我今天相信你一次。日后证明你今天确是没有乱说,我们今后就不会来难为你;如果是说慌的话,那你就不要怪我们今后对你不客气了!”

说后,赵自成就将他放回小船去,这个渔民下到小船后,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匆匆忙忙地摇起橹来,迅速地离开了赵自成这条船,往外面的海洋上摇去,巴不得离开得愈快愈好。

其实,这时还有另一条小船,他们也是到外海的岛屿去下海作业的,这条小船上的人看到前面小船被一条船上的人召去,仔细一看,原来是南盘山的土匪船。渔民的目光极为敏感,他们能准确地辨别出船影是属于谁家,南盘山土匪们所使用的船只都来是靖海村的,所以他们都相当熟悉这些船影。他们见到情况不妙,于是就连忙调转船头,往里面的方向逃离。由于这条小船离前面这条小船尚有一段距离,又值此时的天还没有大亮,所以赵自成他们并没有发觉他们这条小船调头离他们而去,才使这条小船侥幸地避开了这伙匪徒们的纠缠。这条小船回到沙滩后,就立刻向乡政府去报告了他们刚才在大平岗边遇到土匪的情况。

乡政府得到报告后,就火速地行动起来。叶刚强一面立即向当地驻军通报,一面立即通知沙边海紧急召集民兵,支援解放军作战。在靖海乡训练的部队闻讯后也表示要参加战斗,经过紧急协商后决定,首先由当地驻军打头阵,因为他们对匪情比较熟悉,不过训练部队的这条机帆船需要借用一下,如果没有这条机帆船的话,就很可能追不上这两条土匪的船只,就很可能失去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剿匪良机,更何况机帆船由于不大受风向及潮流的制约,对土匪的帆船相比较,它具有无比的优越性和主动性,这样就会使这帮土匪们产生心理上的恐慌,这对战斗来说是十分有利的。训练部队的部分战士和民兵们可作为后援战斗人员,分别乘帆船及舢舨跟上去。叶刚强准备跟机帆船一起去,便于指挥协同作战;吕云光则留在沙滩上,组织必要的后勤支援。战斗的安排就这样地决定了。

当地的驻军部队很快地登上了机帆船,火速地朝大平岗方向驶去,沙边海带领几十个民兵迅速地赶到了沙滩,并很快地抬着六七条舢舨下水,跟着机帆船急速而去。训练的部队也有二十多个战士参加战斗,他们的分乘三条独捞船也朝着大平岗的方向驶去……

话说赵自成放走这条小船以后,觉得这个渔民不会、也不敢欺骗他,他与杜小丁紧急商量一阵后,觉得这次抢粮行动还是不去为妙,以后可另择日子再去。如果强行冒险的话,势必就会有极大的风险,因为目前面临两支共军夹攻的危险:当地驻军得知消息后会火速地支援东庄;训练部队同时会乘机帆船从海上拦截我们的退路,我们必死无疑!杜小丁听后觉得赵自成分析得完全有理,于是就决定马上回南盘山去。随后,这两条船就迅速调转船头,往外海驶去。就在这时,赵自成和杜小丁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机帆船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他们马上就意识到可能是共军得知情报后,迅速地组织部队对他们开战来了!刚才那渔民不是说训练部队有一条机帆船在沙滩上吗?真是见鬼,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地得到情报了呢?我看到那条小船明明是往外面方向出去的,那莫非是可能还有另外一条船看到我们了,他们看见后迅速调头,马上回去通报了消息?

杜小丁看到这条机帆船的速度很快,眼看就马上会追上来,看来要去南盘山是不可能了,如果不采取果断的行动,逃脱是不可能了。更使他感到可怕的还是他已经看到了机帆船的后面还有许多影影绰绰的大大小小的船影在晃动,肯定是他们的后续部队或民兵,一旦被这条机帆船追上的话,就休想摆脱了。我们自己这两条船上的人哪里是这些共军的对手?趁早还是登上附近的岛屿为妙,否则就难以逃脱被覆灭的命运!只要能登上一个岛屿,就可以凭着有利的地形和占有据高临下的优势,就能有效地阻击共军的登陆。幸亏这次弹药带得很充分,有五六挺机枪,又有十多支卡宾枪,在岛上能守住一天是不成问题的。杜小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赵自成。赵自成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他们迅速地朝最近的大岩岛驶去。十分钟后,这帮土匪就很快地登上大岩岛,赵自成和杜小丁迅速地在岛上布置了机枪的位置并把几十个匪徒安排好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并鼓励大家说,只要我们能在这里守到天黑,共军就对我们无计可施了,他们只得撤退。天黑以后,我们的伊大哥就会来接救我们!

大岩岛是这条岛链的最外部,面积不大,周围长度不过是五六百米,山顶海拔只有六十来米,但地势却十分险要,它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西面是一片较缓的坡地,并有一条较阔的坡道通往山顶,不过,有不少的悬岩矗立在这条坡道的两旁,是极好的阻击点,易守难攻。对于拥有三四十个人的这样“队伍”来说,守卫这个面积不大、高度也并不算太高的岛屿是最适宜不过了,因此,这伙土匪当时都有信心守卫这个岛屿,士气并不低落,并颇有点有恃无恐的傲气,更何况这些人大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对共产党都有刻骨的仇恨,看来,这些匪徒们对于要进攻这座岛屿的人来说是具有相当杀伤力的。

叶刚强率领的这条机帆船发现了这两条土匪船以后,就加速了马力,穷追不舍,眼看着步枪子弹快要够着时,这帮狡猾土匪却快速地登上了大岩岛,并看到这些匪徒很快地布置了火力。于是只好减低速度,不进入匪徒的射击范围内,在岛边巡视,寻找适合登陆的地点。不多时,后续的部队及民兵也纷纷赶到,聚集在机帆船边,共同商量对策。

闻声赶来支援战斗的训练部队的郭指导员经过一番地形观察以后,觉得只能在岛的西面坡地可以登陆,但将会遇到顽强的阻击,从望远镜里完全可以看清楚,土匪们已经布置好机枪的火力点,登陆冲击肯定要遇到密集的机枪射击,战士的大量牺牲不可避免,而且还不一定会取得登陆成功。

叶刚强当然知道郭指导员提出的意见十分正确,但觉得战争总是要牺牲的,如果惧怕牺牲就不去进攻,眼睁睁的看着土匪在岛上张狂,岂不遭人笑话?他提出由机帆船上的火力去压制土匪射击,组织几艘舢舨登陆发起强攻。

郭指导员听了叶刚强的话后,他作为“局外人”不便与“当事人”发生争论,但认为用机帆船上火力压制不了岛上土匪的火力,因为土匪具有据高临下的优势,“低处”的火力压制不住“高处”的火力,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但他又不好与叶刚强争辩。不过,他又认为如果是仅仅是采取“围而不攻”的话,这也不是办法,他只得听从叶刚强的安排,不再提出异议。对于当地的驻军张排长来说,他虽然觉得郭指导员的意见是准确的,但如果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这岂不是给别人产生了这样一个印象,驻军不敢去登陆进攻土匪,害怕牺牲,所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更何况作为一个军人,面对牺牲是无法避免的,世上没有不流血的战争,不付出一定的代价,怎么才能去消灭土匪?

在由哪个部队参加第一次登陆冲击的问题上发生了“争论”,郭指导员率先提出要让他们的部队战士担任;而当地驻军的张排长则提出应当由他们的部队战士首先去冲击。最后还是由叶刚强来担当“仲裁人”,第一次的登陆冲击理所当然地应当由当地驻军来担任。其他部队战士则尽量地靠近岛屿去压制土匪的火力。战斗部署就这样地定了下来。

张排长派一个班长率领十个战士分乘两条舢舨先后往大岩岛的西面的登陆点冲去,机帆船和其他的三四条独捞船则渐渐地靠近岛边,用火力掩护舢舨登陆。当第一条舢舨刚刚快要靠近岩边时,就遭到了土匪猛烈的扫射,密集的枪弹在船头前掀起了一片狂笑般的水花,紧接着又扫来了一片密集的子弹,舢舨上前面的三个战士身上顿时被打成窟窿,鲜红的血液顷刻之间染遍全身,但冲在前面的这条舢舨上的战士并没有被吓倒,继续向前冲去,就在舢舨靠岸的瞬间,班长奋勇跳上岸去,动作极其迅速地端起冲锋枪向岛上的土匪的火力点狠狠地扫射,但立刻就被山上扫射下来的密集枪弹击倒,与此同时,舢舨上的其他二人几乎同时也被密集的子弹击中,倒在舢舨里……

张排长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深知如果再让第二条舢舨继续向前冲去的话,肯定也会遭到像第一条舢舨那样的命运,于是就果断地命令第二条舢舨迅速撤退回来……

看来,要想用强攻登陆的办法是不现实的,无非是再付出一些血的代价,肯定不会有奇迹出现,摆在大家面前的现实是极其严峻的,如果继续进攻,就要付出血的代价,围而不攻,久拖不决,正是土匪们所希望的,一旦等到夜幕降临就会出现更加被动的局面,许多难以预料的其他因素都会发生,到时,我们包围岛屿的部队也只得撤退离开大岩岛,这岂不是让这些十恶不赦的土匪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吗?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乡亲们?

郭指导员想,如果船上有一门迫击炮就好了,打掉这几个土匪的机枪火力点,我们就可以冲上岸去了。此时,他忽然想起部队里有人说起过,灵山县的石都港已有一支刚刚建立起来的年轻海军,虽然这支海军只有几艘吨位不大的炮艇,但炮艇上有威力较大的火炮,足以摧毁岛上这些火力点。于是他就向叶刚强提出,能不能想办法去把石都港的海军炮艇请过来协助我们一下,把那些土匪的火力点摧毁掉。叶刚强听后,猛然想起确有其事,他也是刚刚从县里听到过这个消息的。于是立刻就派沙边海回去,叫吕云光立即打电话给县里,通过县里领导联系石都港海军部队,希望能立即来支援我们作战。

沙边海奉命就火速地驾船回去了。

赵自成和杜小丁见解放军进攻了一次被挫败后,就没有再组织人马来进攻,只是把船只布置在岛边四周围而不攻,心中不禁窃喜,而且是洋洋得意起来,看来这些共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都是怕死鬼嘛,于是他们就对他的弟兄们说,共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我们打得狠,就能阻止他们登陆,他们就对我们没办法了。只要我们能再坚持住大半天,一旦天黑下来,他们就更加没有办法对付我们了。到时,我们的伊大哥就一定会亲自驾船来接我们回南盘山去,而且一定还会嘉奖我们!

匪徒们听后,欢呼雀跃声一片,有不少人甚至还手足舞蹈起来,大有不可一世之骄气!

参加包围大岩岛的部队战士和民兵们此时则心情沉重,大家都万分苦恼,眼看着这些土匪们在岛上洋洋得意而不能马上把他们消灭,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叶刚强此时更是咬破嘴唇,他胸中有一股强烈的怒火在燃烧!在半年多前发生的一幕似乎又浮现在他的面前,这些土匪在包围乡政府的时候,他们的反动气焰是何等地嚣张,这些刻骨铭心的记忆能忘得了吗?就是这帮匪徒,他们在那天杀害了葛树宝同志和农会主任及民兵,这个深仇大恨时时刻刻地在他的心中燃烧着。今天仇人相逢,自然就格外地眼红,他能轻易地放过这些仇人吗?这次如果不把他们消灭,他们以后必然还会卷土重来,就等于是让这些土匪再一次地来凶残地杀害干部和民兵!就等于是让这帮匪徒们永远地渔场上横行霸道,渔民们也就无法安心捕鱼。他忽然想起那天被土匪打死的葛树宝同志身上血淋淋的样子,顿时从心里蹿出一股怒火,对眼前这帮土匪更加咬牙切齿!今天不把这些土匪消灭的话,他叶刚强就永远地对不起葛树宝同志,也对不起与这些匪徒同仇敌忾的村民们,今天只有亲自把这些土匪们全部地消灭了,才能解除他心头之恨!但是,刚刚发生的血的教训告诉他,此刻他不能因为仇恨而蛮干,否则就会招来更大的牺牲,他目前只能暂时地忍耐一下,只能把胸中燃烧的怒火压下去,有这么多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全部彻底地消灭这些匪徒。即使海军的炮艇因故不能前来支援的话,他叶刚强也要率先冲上岸去,与土匪同归于尽也将会感到痛快!

叶刚强他们在海上整整地苦熬了三个多钟头,终于看到了两艘炮艇火速地往他们这里开过来了!一种充满期望的欣喜心情在大家的心里骤然升起,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这两艘炮艇片刻后就驶到了机帆船的跟前,经过了解情况以后,炮艇就开始了行动。它们首先在大岩岛周围环视了一周,仔细地观察了土匪的火力分布,然后就开始炮击岛上的火力点。此时,只见岛上浓烟四起,一朵朵烟团此起彼伏地在全岛上蹿起,猛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匪徒们的鬼哭狼嚎声漫山遍野哄传开来!海军同志坚决地要彻底摧毁匪徒们的火力点,为部队登陆扫清了道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战士的牺牲。炮轰了十多分钟后,经过观察,这个面积不大的岛屿几乎被“剃了光头”,土匪即使没有全部被打死,剩下的匪徒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于是,部队马上开始进攻。这次不是像第一次那样只派出两条舢舨去登陆,而是采用齐头并进的姿态去进攻,机帆船一马当先,大小船只紧随其后,共同向岛西面的岸边冲去,张排长第一个冲上岸,边扫射边往上冲,战士们紧随其后向山顶冲击;郭指导员率领着自己的部队也迅速地跟上,民兵们也不甘落后,奋勇地、紧紧地跟在部队的后面向山头冲上去……

正如预料的那样,岛上的土匪已经非死即伤,在炮艇的猛烈炮火打击下,几乎丧失了战斗力。杜小丁在炮击开始后不久就被打死,赵自成也被打成重伤而动弹不得,大多数匪徒也被炮火打得血肉横飞,不是断臂,就是断脚的,留下少数几个侥幸只擦破点皮肤的匪徒也已经被吓破了胆,伏在岩石边浑身发抖,见到解放军冲上来就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沙边海看到赵自成摊在一块岩石边呻吟,见他还没有断气,就一把把他拖起来,但由于他已经身受重伤,无法站立,只得又让他摊在地上去。此时刚好叶刚强走过来,沙边海指着赵自成说,这个人就是赵自成。叶刚强听说是赵自成,真的想一枪把他打死,但考虑到纪律,只得忍住心中的愤怒。“把他拖下山去,让人民来审判他!”叶刚强怒气未消地对沙边海说。

经过打扫战场后,除了赵自成外,尚有九个土匪没有被打死,其中有三个是重伤。解放军押着能走的俘虏下山,重伤的匪徒则由战士们拖着下山。

这场战斗终以胜利结束。虽然部队付出了五个同志生命的代价,但与我们打死了三十多个土匪、还俘虏了十个匪徒相比,战果应当说还是值得赞颂的。特别是经过这次毁灭性的打击以后,伊耀明这支“反共救国军”从此就一蹶不振,再也不敢到陆地上来骚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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