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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无可奈何花落去》第六章 有心栽花花不发

已有 600 次阅读2010-11-17 08:58 |

第六章               有心栽花花不发

 

 

叶刚强近来感到疲惫不堪,头脑发胀,浑身无力,觉得身体有点支撑不住的感觉,他咬咬牙地提醒自己,可千万不能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坍塌下去。在最近这段时间来,他确实是太操心、太繁忙了。自从土匪来偷袭以后,他特别注重保卫工作,抓基干民兵的队伍建设,并落实他们在夜间集中住宿及布防放哨工作,这样一来,对于防范土匪偷袭不但有主动权,而且便于统一指挥,迅速地开展对来犯的敌人作有效的打击;他还鼓动妇女会和儿童团继续做好“二查”工作,特别对“路查”要比以前更加严密,凡发现有一点可疑的情况都一定要盘查清楚,决不能轻易地放过一个可疑分子;他抽空还要到深入群众中去做调查研究,探寻潜伏的靖海乡的土匪“线眼”的蛛丝马迹,对周风华的怀疑也决不能轻易地放过。另外,他对于自己最终没能查出林平安与土匪勾结这件事感到极为沮丧,而且是极不甘心,遭遇了这样一个挫折是他极不愿意看到的,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并使他的身心大受损伤。这段时期以来,他的心情一直没有平静过,他甚至还迁怒于吕云光,要是没有他,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干,肯定会把林平安与土匪勾结的事能查得个水落石出来,他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今天的整个上午,叶刚强不但感到头昏脑胀,而且老是觉得有点寒噤,身体可能有些微微发热的感觉,如果继续再硬撑下去,不去求医看病的话,真的可能会生病了,这样就势必会影响工作了。他此时忽然想起了邵医生,听说他医术不错,而且他的疹所又在本村,到他那里去看病十分方便,于是他就决定立即到他那儿去看病。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啊。

他知道邵医生的疹所在十字街边,但他却从来没有去过他的诊所。他匆匆地走了几分钟的路程,就很快地到了他疹所的门口。他朝里面一看,见到邵医生正在为一个病人把脉看病,他于是就跨进门去,在邵医生的身旁站着。过了不一会,当邵医生抬头见到叶刚强站在他身边时,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立即起身,有点歉意对叶刚强说:“叶指导员,你找我有事?”

叶刚强连忙回应:“没有,没有,我这几天身体有点不适,想到你这里来看看,到底有什么病没有,你还是先把这个病人看好再说吧。”

邵医生听到他这样说,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叶刚强又来找他的“麻烦”了,听他说是来看病的,就立即放下心来。于是,他就连忙端了一条凳子请他先坐一下,相当热情地对他说,让我先把这个病人看好,再给你诊断病情。接着,他就继续去看那个原来还没有看好的病人。

邵医生看好那个病人以后,就立即为叶刚强看病,他首先将一支体温表插入叶刚强的口中,接着就为他把脉。几分钟后,邵医生把叶刚强口里的体温表取出来看了看,对叶刚强说,是有一些热度啊,三十八度。接着,邵医生叫叶刚强伸出舌头来,他观察了一番后,对叶刚强说,从你的脉搏和舌头的颜色来看,你是疲劳过度了,再加上你心情不很好,就导致了免疫力下降,病菌乘机而入。你这病看来是败血症,需要打针服药。不过,你别害怕,打针服药以后,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幸亏你来及时看病,如果把生病的时间拖得长久的话,这病倒也是蛮讨厌的。

叶刚强听了邵医生的话后,感到有点庆幸,如果今天不来看病的话,真的就要出大麻烦了。

邵医生为他开了处方后,就叫他的妹妹邵怡萍出来为叶刚强配药、打针。邵怡萍应声走了出来,看了看处方后,就带叶刚强到门诊室后面的注射室里去。

当叶刚强看到这个从无见面过的、像天仙一般美丽的邵怡萍时,不禁惊讶得如落了魂似的,他面对这个犹如从天而降的女护士,几乎使他进入了梦境一般的境地。邵怡萍天生丽质,面颊白皙而细腻,还白里透红的,像一个初成熟的苹果,在两夥乌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两潭深不可测的池水,使人感到神秘而向往,两条细长而浓黑的辫子与柔软的细腰搭配在一起,真是恰到好处,给人以一种无限的遐想。这也难怪,这对于从无这样近距离接触过漂亮小女的叶刚强来说,瞬间被倾慕得目瞪口呆也是不足为奇了。在叶刚强的一生中,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美丽的女人,特别是近六七年来的戎马生涯中,他不但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美丽的女子,就是看见了也没有心思去端详她,他的心中只有厮杀,只有血与火的拼搏,根本没有容得下风花雪月的空间,当邵怡萍拿着注射器站到他的面前时,他竟还没有回过神来,沉浸于从来没有过的遐想之中……

邵怡萍见到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地痴呆,怎么连要给他打针了他都还这样地心不在焉呢?于是她只好催促他一声,喂,同志,我给你打针哪。

叶刚强听了邵怡萍的话后方如大梦初醒,脸孔一下子地红了起来,虽然他“喔、喔”了几声,但还是痴迷地站在那里,显得无动于衷的样子。

邵怡萍真是觉得有点好笑,但她还是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笑出声来,否则让人家看见了不礼貌。她见他还是这样懵懂地站着,只好又对他说,我是要给你打肌肉针,请你将裤子的皮带松开,把裤腰退下一些,要露出……邵怡萍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因为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嘛,脸孔也有点微红起来。

叶刚强这下子才彻底清醒过来,于是连忙把裤子的皮带解开,退下裤腰露出屁股来,并在已经放在身边的一条凳子坐下,准备给邵怡萍打针。当邵怡萍用酒精棉花轻轻地在叶刚强的屁股上擦揩时,他觉得无比美妙,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这种美妙的舒适感受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他心里想,她如果能给他擦了一整天,他也是求之不得的,所以连邵怡萍给他打完了针,拔出了针头并放开按在针眼的棉花时,他竟然还浑然不知,还是直挺挺地坐在那里。

邵怡萍见状只好对他说,同志,针已经打好了,你可以把裤子拉上了,邵怡萍说完这句话后,真的无法忍俊不禁,轻轻地笑出声来。

叶刚强觉得有点狼狈,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他能向这位美丽的女护士说出自己心不在焉的原因吗?他只得乖乖地拉上裤子,向邵怡萍发出了一个傻笑。

其实,邵怡萍是知道这位在靖海乡大名鼎鼎叶刚强的。在这样一个方圆不到平方公里、住着只有几百户人家的村子里,对于像叶刚强这样在乡政府里也算是一个“大”人物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更何况不久前他的哥哥还因被土匪抓到南盘山去医治伤员而被叶刚强叫到乡政府里去审查过。再说啦,邵怡萍早就听说过在土匪包围乡政府时,叶刚强临危不惧,沉着应战,举枪打死过一个卧伏在乡政府大院对面屋顶上的土匪机枪手,扭转了被挨打的局面,她对此十分敬佩。虽然她从未与他正面接触过,但她通过别人的指点知道了叶刚强这个人。她本来在打针时就可以叫他“叶指导员”的,但她觉得在他们没有互相认识之前,她就冒昧地称他为“叶指导员”有点不妥,只少有点轻佻,特别看到他那种对女人色迷迷的眼神,她是绝对不能再去挑逗他,否则会更使他魂不符神了。她记得她母亲从小就对她说过,一个女子应当要庄重,不能轻浮,轻浮的女人就肯定要被人家瞧不起的,这也是自己作践自己,她一直来牢记着母亲对她的教诲,特别是像她这样天天与接触的护理职业,既要端庄,又要大方;既要严谨又不能冷若冰霜,特别是对于男性病人的态度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她母亲的言传身教已经在她的身上得到体现,所以她当时虽然知道这个前来看病的人就是人们所说的叶刚强,但她还是装着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她想,她幸亏当初对他完全像一般病人那样对待他,如果对他特别客气,称他为“指导员”的话,说不定他会更加痴迷、更加得意忘形起来。可以说,她当时是完全看懂了叶刚强当时的失态,也完全明白他当时失态的原因,他肯定是被她自己的娇媚容貌所痴情了。她想,这也难怪,发生这样的事在社会上也并不稀罕,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处于而立之年的仍然是孤身男子来说,在遇到一个美貌的女子时是不能不倾心,不能不昏头昏脑的。她如果是一个轻薄女子的话,对他稍为显示一些“多情”语言的话,他肯定是要陷入“情网”而不能自拔了。

邵怡萍与她哥哥出身于医疗世家,她的父母亲都是从医学院毕业,而且毕业后在同一所医院工作,由于在学校里就开始恋爱,所以工作不久后就结婚了。后来,他们在这个城市里开起了一家个人的诊所。邵怡萍在这样家庭氛围的熏陶下,她的性格自然具有一个现代妇女的自主意识和自由的向往的精神。她从初中毕业以后就一直跟着她哥哥学医术、当护士。邵医生到靖海乡来以后,她自然也跟随着她哥哥一同到靖海乡来了。虽然到这里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她很快地融入了当地的村民之中,她很快地融合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也了解这里当地一些流传的历史掌故和人间逸事,比如林平安历代的许多善举及他本人的乐善好施的绅士风范,还有他临危不惧、义无反顾地帮助他的地下共产党员同学吕云光摆脱国民党军警的追捕的故事,以及吕云光在解放后来到靖海乡担任乡长后不忘旧情、不顾及流言蜚语地继续与这个地主同学林平安保持着低调的同学关系。在她的心灵中,林平安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开明绅士,吕云光更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富有人情味的共产党人。她甚至在暗地里对叶刚强与吕云光这两个共产党干部作了对比,吕云光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又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而叶刚强则是虽然英勇刚烈,但却是固执刻板、性格冷漠孤僻之人。在她的心灵深处,对吕云光倾慕有加,而对叶刚强则是敬而远之。

 

 

叶刚强自从那天在邵医生的诊所看病、打针回来以后,就一直沉浸在对邵怡萍的无限思念之中,叶刚强对待爱情像对待工作一样执着,一旦认定了目标,就“咬定青山不放松”。真是一夜春风渡,草木均萌动。叶刚强本非草木,连草木都萌动了,叶刚强那有不“蠢蠢欲动”之理?在当天的夜里,叶刚强就做了一个遇见邵怡萍的艳丽的梦。在梦里,他无意中走进一个艳丽无比的桃花林,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忽然间,他看见邵怡萍正站在一株正开放着鲜艳的粉红色桃花的树边,兴致勃勃地在欣赏桃花。于是,他就赶紧向邵怡萍走过去,当邵怡萍看到他走近她时,她就转身离开,并小跑起来。叶刚强哪里会就此放过她,于是就连忙去追赶邵怡萍,就在他即将追着她时,她却立时蹲下,用手蒙住头顶,叶刚强一时止不住脚步,险些扑到邵怡萍的身体上去,幸亏他灵活地来一个骨碌转身,刚巧倒在邵怡萍的身边。他原以为是邵怡萍被他的举动吓哭了,当他坐定后看她时,她却在偷偷地在笑呢,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扑向邵怡萍,并迅速地把邵怡萍按倒在地……

他醒来时,发现两条大腿之间变成了一片湿地。真他妈见鬼,叶刚强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梦虽然是醒了,但这片鲜艳的桃花林似乎还在眼前。哎,我在桃花林里遇见了邵怡萍,莫不是我行桃花运了?于是心里就沾沾自喜起来。其实也难怪,对于叶刚强这样一个已过而立之年尚未碰到过女人滋味的男子来说,一旦与美丽的女子接触,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地把钟情迸发出来,难以控制,叶刚强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他在此前五六年的残酷战争年代里,他几乎没有这个空间,也无暇顾及这方面的闲心。如今的局势虽然尚有土匪的偶尔骚扰,但毕竟是共产党铁定的天下了,这些土匪只不过是几只“老鼠”而已,而我们则是“猫”,这些“老鼠”迟早一天要被我们“吃掉”,这种形势与以前的战争年代相比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也正因为如此,叶刚强在见到邵怡萍这样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时就情不自禁起来,他能永远这样光棍一条地生活下去吗?当然不能!他忽然就此想起,他的老上级据说不久前都已经娶老婆了,而且都还是上级关心下凑合而成的,我为什么自己不能去解决这个问题呢?更何况目前已经有了这样一个现成的目标,如不及时动手的话,万一别人先下手为强的话,我只能后下手搔痒了,别人把这个美丽的女人“抢”去了,我岂不是白白地错过这个绝妙的机会了吗?对,我得一定要尽快地想办法,把这个女护士弄到手。那末究竟怎样动手呢?自己跑到邵医生的诊所里去直接向她求婚?他觉得这样做是太冒失了,万一遭到拒绝,我以后怎样去见全村的老百姓?这样做肯定不行,叶刚强自己对自己说,做事情啊总得留一个余地才行。于是他又捉摸不定起来,究竟用什么办法好呢,既要马到成功,又不会被人家抓住笑柄,他就冥思苦想起来……

吕云光走进叶刚强的办公室时,看到他有点苦恼的样子,就对他开玩笑说,你在考虑什么样的问题哪,值得这样费神、担忧的?

叶刚强对他苦笑了一下,连忙用“没有,没有”来掩盖了一下。他怎么能说得出口,他是在想一个美丽的姑娘,这样的心思是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的,否则就要被人取笑,只能把它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坎里。

吕云光知道叶刚强说“没有”是意在掩盖,但不好意思说穿,也不宜再继续与他开玩笑了。他看到叶刚强前几天身体有点不适,曾经到邵医生的诊所里去看过病,于是他就关心地问他:“老叶,你看病以后身体一定是好些了?”

叶刚强赶紧回答说,是,是,现在好多了。他看到自己的同志对他如此关心,一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心里感到温暖如春。在感激之余,他忽然想起刚才这件事来,如果叫吕云光去充当他的介绍人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来是,吕云光是一个乡长,在整个靖海乡来说,他也算是最有面子的人之一了,像吕云光这样身分的人到邵医生那里去做介绍,可以说是面子给足了,邵怡萍即使不同意嫁给我的话,邵医生也只能说一些“让她再考虑一下再说”之类的话,不好意思当面就立即拒绝这门婚事,他们不能不考虑到要照顾吕云光这个乡长的面子,只要他们不会当面拒绝,就留下了一个以后可以再慢慢地去做工作的机会,就是用软说硬磨的方法也无论如何要把她弄到手;二来是,吕云光是自己乡政府内的同志,知心知面的,在事情没有搞成功之前,他是不会把这个消息透露到外界去的,免得由此带来不好的影响。经过一阵激烈的思考,叶刚强终于下定了要吕云光去做介绍人的决心,他只硬着头皮、涨红了脸对吕云光说:“老吕,我有件事想为难你,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吕云光听后一笑:“你老叶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哪有不为去你效劳之理?”

于是,叶刚强就把那天在邵医生的诊所里与邵怡萍邂逅及自己对她的好感并准备向她求婚的打算全都说给吕云光听。

吕云光听后才领会到叶刚强刚才冥思苦想的窘态的原因,于是就笑嘻嘻地对叶刚强说,老叶啊,你的年纪是不轻了,确实应该要考虑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了。不过啊,老叶,我可从来没有当过月下老人这样的角色,不知能否能担当如此的重任,能否圆满地完成这个任务倒是没有什么把握的。这是吕云光的心里话,叶刚强要他去做介绍人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但他又不能推却,他真的是希望叶刚强能如愿以偿地得到邵怡萍,实现他这个梦寐以求的心愿,但他真的是没有这个把握,能不能完成叶刚强托给他的这个任务,因为他知道邵怡萍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与叶刚强的年龄相差较大,他虽然认识邵医生,但由于没有过多的交往,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他们兄妹两人能掉以轻心吗?不过,他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说,他都不能拒绝叶刚强的委托,作为同志加同事,热心地去帮助解决难题是他责无旁贷的义务。

叶刚强见到吕云光没有推辞,觉得极为高兴,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神情,于是就对吕云光说,你会去就行,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则是另外一会事,即使不成功的话,我也绝不会责怪你,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事情就这样定了。

 

 

吕云光肩负着叶刚强委托的重任,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地向邵医生的诊所走去。

邵医生见到吕云光乡长光临诊所,就连忙起身迎接,请他入座后又给他泡了一杯茶。他们客套了几句后,邵医生就问吕云光,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的,尽管吩咐好了。

吕云光笑嘻嘻地说,吩咐谈不上,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做的,只是确有一件事需要同你商量一下。

邵医生对吕云光的印象一贯来很好,觉得他为人随和,从不摆乡长的架子,以盛气凌人的态度对待老百姓。在处理几起“犯事”人的时候,他从来不扣“大帽子”,办事作风实事求是,干脆利落,一是一,二是二,既不拖泥带水,也不虚张声势地夸大其词,使当事人心服口服。所以在邵医生的心目中,吕云光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一个乡长能到他的诊所里来作客,真的感到有点荣幸。当他听到吕云光说有事要与他商量时,他就客气地对吕云光说,吕乡长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还用得着商量的吗。

吕云光还是稍稍地犹豫了一会后,才对邵医生说出了叶刚强托他来向他妹邵怡萍做介绍的事。说完后,吕云光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受人之托,不好意思推卸,只得硬着头皮来做这样的事,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不能仓促行事,必须深思熟虑地考虑后才能做出决定,你妹妹如果不同意的话,千万不能勉强。”

邵医生确实没有想到吕云光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这是一个要让他妹妹考虑同意才能答复的一个人的终身大事问题,他是她的哥哥,就是她的父亲也不能擅自作主,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旧社会了,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现在人民政府提倡婚姻自主,男女自由恋爱,父母亲不能包办婚姻,更何况我是一个哥哥,当然更不能够包办代替,必须要经过她同意后才能做出答复的。更何况,他知道他的妹妹是一个思想比较活跃的姑娘,又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她是绝对不容许别人为她做主她自己这样的终身大事的。他此刻忽然想起,叶刚强曾经在前几天到他这里来看病过,后来又听到他妹妹说起过,叶刚强看病那天神情有点失态,眼神有点色迷迷的样子,反应又是十分痴迷,觉得十分可笑。从她的说话的语气及神情中完全可以知道,她对叶刚强这人的印象不是很好。他想,叶刚强是不是在那天来诊所看病后看到了他的妹妹后就萌发了对她的钟情?问题是偏偏是吕云光来做这个介绍人,如果妹妹不同意这门婚姻大事,他就相当不好意思拒绝他相当尊重的人。不过,这样的事情是马虎不得,也是一个回避不了的事情,他只好对吕云光说,吕乡长,这是妹妹的婚姻大事,我必须要经过妹妹的同意才能做出答复,对吗?

“那当然。”吕云光极为爽直地回答邵医生。

邵医生见到吕云光如此直爽,心里相当高兴。他笑眯眯地对吕云光说:“这样的终身大事,我妹妹肯定要经过一番详细地考虑,不能立刻做出答复的,你说是吗?我看就这样吧,吕乡长,现在你先回去,我与我妹妹商量一下,在她做出了决定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好,好。”吕云光觉得邵医生这样说是完全合情合理,欣然同意他的意见,“等几天以后,我再来走一趟吧。”

 

邵医生在吕云光离开诊所以后,他就走到邵怡萍的房里,就同她谈起了刚才吕云光来到诊所做“介绍人”的经过。邵怡萍听后觉得有点好笑,堂堂的一个乡长怎么会给人家做起介绍人来了,其实,她对吕云光的印象并不坏,仅仅是觉得他这样的一个大男人,竟为人家来做介绍人,实在有点好笑。对于叶刚强的求婚,她一笑置之。这个叶刚强,也真是,他怎么会想得出来向她求婚的?难道就凭着那天到诊所里来打针这样的一次邂逅?看见了一个女人就一见钟情地陷入了想入非非的境地,就一厢情愿地非要弄到手不可?这真是一个天下奇人!难怪那天我给他打针时就好像是掉了魂似的,对于这个“迷团”,当时她确实有点非解,现在想起来才总算中找到了一个圆满的答案,原来如此!本来嘛,她对叶刚强倒是蛮敬佩的,这个人勇敢刚毅,临危不惧,也算是一个人物,但此人在群众中的印象并不十分好,不少人认为他处事过于武断,不体贴人情,是个冷冰冰的人。再说啦,据说叶刚强还是一个半文盲,他认识斗大的字还装不满一个竹篓,这样的人能做自己的丈夫吗?他也真有点异想天开了,如果嫁给他的话,我与他会有共同的语言吗?会有夫妻的感情吗?我肯定找不到感觉,我的一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她对于这门婚事确实是没有考虑的余地,她理所当然地要拒绝他。当然,她不能责怪哥哥,哥哥在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的情况下是不能做主的,他自然不能一口拒绝吕云光这个介绍人,人家毕竟是一个乡长嘛,他只有在与她商量以后才能去答复吕云光。于是,她笑嘻嘻地问哥哥:“你认为这门亲事好吗?”

“这是你的婚姻大事,应当由你自己说好不好,你不说出来,我哪哪能知道你的心思啊?”邵医生也笑嘻嘻地回答。

邵怡萍知道哥哥了解自己的心思,他只是在她没有表态之前,故意不说出自己的意见,她也是故意“捉弄”他一下的,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当然是不能草率从事的,于是就十分坦率地向哥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说,这个叶刚强呀,真是有点异想天开!

“唉,怡萍,你话不能这样说,你不同意他向你求婚是完全可以的,这是你的自由;但人家也同样可以有追求一个人的自由,这也是属于他的权利。你不同意嫁给他当然可以,但不能说人家不好听的话,更何况叶刚强还是一个乡干部哪。”邵医生听见妹妹这样说有点不妥,连忙做出纠正。

邵怡萍不服气,嘟着嘴说:“我是在家里同我的哥哥说话,也不是在外面乱说一通,真是。”

“好,好,就算我说错吧。”邵医生见他妹妹说得也在理,只好笑眯眯地向妹妹认错。

如果吕云光不到她这里来做介绍人的话,她是不会由此而联想到他身上的,这一联想使她萌发了对吕云光的感情,一种小女的激情由此而萌发,而且在胸中燃烧得愈来愈旺,一发而不可收,她认定,这个吕云光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瞬间,她面颊竟然红了起来。她觉得哥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没有什么好掩藏的,但她作为小女,毕竟有一种羞涩感,难以向她的哥哥开口,只是以一种求助似的眼神含情默默地望着她哥哥,却说不出自己的心里话。

邵医生看到妹妹的神情有点怪怪的,觉得相当蹊跷,不同意嫁给叶刚强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同吕云光说出这个决定时确实有点不好意思,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红花脸”反正由我来担任,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为难之处。于是他就问妹妹,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说不出口的话吗?是不是你现在反悔了,同意叶刚强这门婚事了?

邵怡萍听到哥哥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令人可笑之极,我怎么会反悔了呢,这个哥哥真是“草包”一个,怎么这样不懂得妹妹的心思?她想了一想,又觉得自己是错了,你没有说出来的心思人家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你藏在肚子里的感情?我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她想,反正趁这个吕云光来做介绍人的机会,向他说出她自己的心愿,也好让他知道我邵怡萍的心思,省得他蒙在鼓里不知情。他如果愿意与我结成伴侣的话,我也如愿以偿了。这样一来,也好死了叶刚强这条心,免得他今后再来纠缠,自然就没有这门烦恼的事了。

邵怡萍终于向她哥哥说出了这门心思。

邵医生听到他妹妹的话后,确实有点惊奇,她怎么能这样地见异思迁?对于这样突然出现的戏剧性的变化,简直使邵医生有点眼花缭乱,这是算张冠李戴还是算移花接木?邵医生在惊愕之余,仔细地、深入地思考一下后觉得他妹妹的感情思路与他有点相同之处,他也认为,吕云光与叶刚强两人如果相比较的话,选择吕云光是对的。按照他妹妹的性格,她与叶刚强是无法相处的,他们生活在一起肯定找不到共同的语言。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硬要把他们弄到在一起生活的话,今后也绝对是没有幸福可言,这样做的后果,其实对叶刚强也没有好处,尽管他对此感情上过不去,一时也无法理解,甚至于可能招致怨恨,但这是关系到妹妹的终身大事,也管不得这么多了。不过,他认为现在不能对此急于求成,不能马上向吕云光表态说他的妹妹不同意叶刚强的求婚,而是喜欢你吕云光。他认为吕云光是一个知识分子出身的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会像叶刚强那样草率,那样不计前因后果,他的头脑不会像叶刚强那样简单,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他如果听到他妹妹愿意嫁给他的话,他就马上会表态说同意这门婚事?他会不考虑到叶刚强对此事的想法?叶刚强能容得下这样尴尬局面?他这样刚烈的人会轻易地放过吕云光?不要说叶刚强,就是村里的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会议论纷纷的,吕云光这样做法实在是太自私、太缺德了!

邵医生向他妹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妹妹能把这事考虑得周全一些,千万不能鲁莽行事,既要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吕云光着想,甚至要为叶刚强着想。如果你真的要与吕云光谈起恋爱来,叶刚强肯定要骂吕云光不是东西!而且还要把怨气全泼在吕云光的身上,使吕云光难以做人,两人为此结了怨恨,势必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啊,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邵怡萍可听不进她哥哥的话,她毫不介意地说:“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恋爱是我个人的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难道由于叶刚强对我有一次求婚以后,我就再不能与人家谈恋爱了?真是笑话!叶刚强想不通是叶刚强自己的事,如果他为此要与吕云光结怨,说明他这个人心胸狭窄,更不值得我去爱他。”她一意孤行,完全听不进她哥哥的话。她想,爱情完全是个人的事,用不着去考虑叶刚强高兴不高兴,只要吕云光欢喜我就行。她为了不使哥哥为难,就又对她哥哥说:“其实这件事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我还不知道吕云光的态度呢,你完全用不着担心,等到有适当的时机,我会试探一下吕云光态度的。当然啰,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应当做一下我们的月下老人啊。”

邵医生见他的妹妹如此执着与调皮,实在也没有好办法,他虽然也认为她不适合与叶刚强结成生活伴侣,但他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是不能马上同吕云光谈恋爱的,至少要等上半年以后再说,他面对这个妹妹实在是有点无计可施……

 

 

几天以后,吕云光认定邵医生已经与他妹妹商量定当了,就决定想再到他的诊所里去一趟,想把叶刚强托他介绍的这门婚事了结,免得时时刻刻在他心里悬着,使他终日不得安宁。那天,他从邵医生诊所回来后,就向叶刚强说明了他与邵医生会面交谈的详细情况。叶刚强听后觉得很有信心,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哪有说几句话就可以敲定的,邵医生说他要与他妹妹商量一下再回复是合情合理的,完全没有什么推托之意,就笑嘻嘻地对吕云光说,那只好麻烦你再走一趟啰。吕云光很爽朗地回答他,那当然。

邵医生见到吕云光走进他的诊所里来就知道他是为了他妹妹的婚事而来,于是就热情地请他到里间去交谈。

他们坐定了以后,没有客套了几句,吕云光自然就把话切入了主题,关于这门婚事,你们总商定了吧,这样,我也好到老叶那里去交差了。

邵医生被吕云光这一句话问得顿时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开口回答吕云光才好。这个妹妹,也真是太为难我这个哥哥了。他知道,他只能说她不同意这门婚事,因为他们两人的年龄相差太大(这是他后来自己为她想出来的理由),希望叶指导员千万要谅解,决没有其他什么意思。他在吕云光面前是绝对不能说出她倒是希望吕云光能娶她的话,因为这不但是邵怡萍个人的一厢情愿,而且这样做还牵涉到吕云光自己的信誉问题,他怎么能把人家托他去做介绍人的时候,他倒是干起了“偷梁换柱”的勾当来了呢!除非他不想在靖海乡当这个乡长了!再说啦,如果吕云光确实也相当喜欢邵怡萍的话,这倒还好说得过去,如果他对邵怡萍没有任何好感,这岂不是给人当作了一个笑柄了吗?这个妹妹呀,她突然产生的这个想法也实在是太幼稚、太离奇了!

吕云光看出邵医生有点为难的样子,就知道此事的结局可能有点不妙,如果邵怡萍同意这门婚事的话,邵医生肯定不会有如此忸怩不安的神情。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一种预感,邵怡萍是一个有初中文化的(这在当时来说可算是算凤毛麟角的)、极为漂亮的姑娘,而且还拥有当时可以说是相当稀罕的医士身分,她会同意许给一个年纪比她大十来岁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干部?叶刚强这人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一次邂逅怎么就掉入情网了呢?但他的这些想法却是只能深藏在自己的肚子里面,绝对不能向处在热恋中的、已经有点晕头转向的叶刚强说出自己的这些心里话,他如果说出来叶刚强能理解吗?他知道叶刚强肯定不能理解他的话,相反地,他可能还认为是吕云光在轻视他呢!他虽然知道这门婚事难以成功,但他却不能拒绝去当叶刚强要他去担任介绍人的角色,这就是他的苦衷所在,也是他把此事老是悬在心里的原因。不过,他不能让邵医生长时间地僵持下去,事情既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地把这事了结算了,回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他就对邵医生说,这事一定让邵医生为难了吧,其实是没有关系的,在新社会里,婚姻是完全自由的,任何人不能用强迫的手段来促成婚姻,你妹妹不同意的话,完全可以向我说出来,不必产生为难情绪,我想叶指导员也完全能理解的。

邵医生听到吕云光如此坦荡直言,真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作为当事人,对他心目中的一个比较尊重的人,一口回绝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毕竟是一个介绍人嘛,总得考虑要照顾一下他的面子,必须有一个比较体面的缓冲的台阶可下。再说啦,如果他一口拒绝此事,叶刚强可能会怀疑这是他的主意,不是邵怡萍的意愿,说不定他今后还可能会想出一些脑筋来“整”他,他可得罪不起,更何况他是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三姨六舅可能依靠,也没有同宗同族的叔伯兄弟相帮,所以只能尽量少与人结怨,这是一种化险为夷的诀巧,所以他为人处处谨慎从事,惟恐得罪人家。想到这里,他不禁就有点心有余悸,他毕竟是一个曾经在土匪窝的南盘山里停留了十来天的人,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被土匪捉去的,但叶刚强要找你“岔子”也是极方便的,他得多加防范。他想把妹妹作为一个“台阶”,一来是通过妹妹自己的口里说出来她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样一来又可打消叶刚强对自己的怀疑,从而不会迁怒到他的身上;二来是叶刚强对于他妹妹是无计可施的,她是一张白纸,在她的身上找不出“岔子”的,他即使想要报复也提不出名堂来。于是,他就结结巴巴地对吕云光说:“我妹妹还没开口说过同意呢,她的婚姻大事我也不好做主,确实真的有点为难,你是否亲自与怡萍谈谈,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吕云光听到邵医生这样婉转地说,知道是邵怡萍不同意这门婚事,只不过是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罢了,他既然这样说了,他总得抱着最后一点的希望再做一次努力,不能草草了事,否则也觉得对不起老叶,人家可是在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在等着他的好消息哪。于是,他就顺着邵医生的意思说:“好的,还是我去跟怊萍说说看。”

吕云光就跟着邵医生走到内屋邵怡萍的房间,邵怡萍见到吕云光走进来,连忙端凳子请吕云光坐,并立时地给他泡了一杯茶。

吕云光坐定以后,邵医生就对他妹妹说,吕乡长作为介绍人,总是想圆满地完成这个任务好去交差,他想亲自与你谈一谈,你有什么想法就可以同吕乡长谈谈。说后,他向吕云光点了一点头后就离开了他妹妹的房间。邵医生走后,房子里自然就只剩下了邵怡萍和吕云光俩人,瞬间,房间里一片肃静。

此时邵怡萍的心情犹如东海上的波涛,激荡,怒放;而在她的脸上表情却极力保持着平静和矜持的神态,不让吕云光看出她内心的激动。另外,她当然还有一种少女所特有的羞涩,偶尔用含情脉脉地的目光望了一下吕云光,暗送一点秋波。

吕云光觉得长时间的静场会使他感到尴尬,就不失时机地对邵怡萍说:“听说你对此事还未做出决定?是不是有点不喜欢他呀?叶刚强确实是一个好党员、好同志,他年纪是大了一点,都是因为革命战争被耽误了的,这可以说也是一种牺牲啊。”

邵怡萍十分干脆地回答吕云光:“吕乡长,找对象可不是你们入党提干啊,婚姻是要以感情为基础的,我想你对这点总应该明白吧?叶刚强是一个好干部不错,而且在我的心中,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勇敢刚毅的人,他的革命精神是值得我们青年人学习的。但是,他如果要作为我的爱人,我却不喜欢。坦率地说吧,在对个人感情的问题上来说,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没有好感,怎么谈恋爱啊?再说啦,他是一个半文盲,年纪又大我一大截,做我的叔叔还差不多!”

吕云光虽然认识邵怡萍,但与她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听了邵怡萍说话后才领略到她锋芒毕露的性格以及她的坦率和纯真,既觉得她有点可爱,又觉得她是个不大好对付的姑娘。但他还不死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怡萍,年龄不是对象的唯一条件,文化底子薄一些也可以改变,事实上叶刚强同志通过不断努力目前已经认识好多字了,基本上已经能看报纸杂志了,我相信他今后还会继续努力,还会认识更多的字,如果有你这样的家庭教师,他的进步一定会更快。”说完后他竟大笑起来,吕云光想藉以扭转冷场的局面。

邵怡萍并没有因为吕云光的努力所打动,反而换上了一付严肃的面孔,用冰冷的语气说:“吕乡长,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谁做他的家庭教师啦?”

吕云光猛不防邵怡萍会立即拿出这样的话来搪塞他,一时竟使他有点难堪。邵怡萍的目的当然不是想使吕云光难堪,只不过是想吕云光死了做介绍人这条心,看到他有点难堪的神色,于是就想立刻改变一下气氛,她一反常态并笑嘻嘻地对吕云光说,要是叶刚强有你这样的文化程度,待人接物有你那样通情达理就好了。说完后,她又深情地望了一下吕云光。

吕云光自然不是呆子,他完全能领悟邵怡萍说这话的内在涵义,再加上邵怡萍用目光送过来的阵阵秋波,她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她只是没有挑明“如果你来求婚我就同意”这层意思而已。但在此刻,他只能假装糊涂,不能去理会邵怡萍对他的一片绵绵情意,否则就更会搅乱目前业已形成的糟糕局面,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使自己坠入邵怡萍的情河之中,否则就会与叶刚强的关系趋于恶化,甚至于不可收拾。其实,吕云光也本非草木,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早在大半年之前,当他第一次看到邵怡萍时,他就被她的美貌所倾倒,但由于当时的局势极为严峻,他没有心思去追求邵怡萍罢了。再说啦,他在小学教书的时候就有过一次与同校中的女教师恋爱的机会,他是由于考虑到当时他作为一个地下党员,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危险,免得贻害人家,他只好忍痛割爱。解放后,在如此严峻而错综复杂的形势下,他是几乎没有时间放下工作去寻求芳心。此刻,他在如此美貌而活泼、又具有文化素养、有医士身分的邵怡萍面前,他能不动心吗?更何况她已经向他暗示了对他的情意,哪会不使他心里的春潮翻动之理?问题是叶刚强赶在他的前面而早走了一步,而且又叫他担任了这个无法推托的、倒霉的介绍人角色,他能利用这个机会去干“偷梁换柱”这样的“勾当”吗?这不是吕云光做人的原则,就是要谈,也要等这个事情完全了结,并还要等上一段时期以后才可重新开始,这样的话,叶刚强也就不会怀疑他、记恨他,人家对此也不会说三道四了。吕云光知道,此刻要说通邵怡萍同意许给叶刚强是不大可能了,还是要等一段时间再说,这些感情上的事也不是一席话就能说得通的,还是回去同叶刚强商量一下后再做定夺。于是,吕云光就对邵怡萍说,你希望你还是能再考虑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嘛回去向老叶说明一下情况,待以后再来融通一次好吗?

邵怡萍听了连忙回答说,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了,你还是回去劝说劝说叶刚强,叫他尽早死了这条心吧。

吕云光见到她如此的态度,知道已经没有什么挽救的余地了,只好站起来告别。

 

王兰香感到身体有点不适,浑身无力,而且还有点头昏脑胀,就到邵医生的诊所来看病。她是靖海村年轻的妇女主任,家庭出身贫寒,她父亲解放前给地主家当长工,她母亲给地主家当帮嫂,她是在苦水中泡大的丫头。十七岁那年,解放了,她像一株生长在干裂而脊薄的土地上干瘪的小草,突然间遇到了阳光雨露,生机勃勃地成长起来,立时变成了一株青翠欲滴、娇艳的嫩草。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属于社会上被人看不起的这一个群体,在渔汛时,他上船捕鱼,春汛结束后,大多数人都上岸休息了,但她家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又只好给地主家去做“打月工”,常年累月的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做地主家的奴仆,长年累月地听从地主们的使唤,与当牛做马没有什么区别,是社会上最低贱的一类人。在这种环境下,她自幼就刻下了自卑的心理,连走路都低着头,不像有钱人家的子弟那样,能够昂首挺胸地走路。一九四九年是她终身难忘的年头,这一年,她的父母亲突然从被地主当牛马使唤一下子变成了可以吆喝地主的人,天地一下子翻了个滚。这样一来,她自然就乐坏了,整天被乐得蹦蹦跳。在人民政府组织成立妇女会的时候,她自然立刻地报了名。叶刚强看到王兰香思想活跃,出身贫寒,工作积极,是个培养的对象,后来就提拔她当了妇女主任。在“二查”的时候,她表现得最积极,在对地主家“查饭”的时候,她板着脸没有一丝笑容,极为严厉地查看地主家桌子上的饭菜,凡发现有肉鱼之类的菜肴就毫不留情地加以没收,然后把这些没收来的菜肴全部都送给常年不见肉鱼的贫困家庭;在路口处查路的时候,凡看到可疑分子,就一定要盘问得彻底,不让可疑分子有任何可乘之机。在男女平等的问题上,她的思想可以说是比较超前的,她不像比她年纪稍大一点的妇女那样保守,总认为女人家嘛理所当然地要“本分”一些,不能像男人那样出去抛头露面,做事情也不能像男人那样张扬,但王兰香却不顾及这种老一套的思想,今天我们妇女解放了,男女平等了,我们就应该同男人一样高低。共产党在会上说了,现在是新社会,男女是应该完全平等,我们女人是半边天呢。这年春汛即将开始的时候,王兰香还别出心裁地想要上渔船与男人一起到海上去捕鱼,结果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靖海乡,春汛即将开始之时是全年最热闹时候,在开渔之前,都要举行一个隆重的“装网”仪式,这天,有近百条被油漆涂抹得乌黑油亮的独捞船在沙滩边排列得整整齐齐,像一支即将出征的军队的方阵,威武雄壮,威风凛凛,每条船的桅杆上都挂上了三丈长、三尺宽的颜色鲜艳夺目大龙旗,在海风的吹拂下徐徐飘扬,猎猎作响,拉开了誓师大会的序幕。在海边的沙滩上,渔民们把网具都撒开在沙滩上,把原来拆开收藏的各托(块)条形的网衣从家里的仓库里搬出来,到沙滩上需要重新组合成一条系统的渔网,然后再缚系在二条很粗的上网纲绳和下网纲绳上,上网纲绳系上浮筒,下网纲绳缚住沉锤,整合完毕后要撒上一批新鲜的月月红花(月季花的一种),接着就可以把这条渔网搬上船去了。在渔网拉上船的时候,船上还要用铜锣敲响,随着铜锣嘭,嘭,嘭的响声,渔网就徐徐地拉上船的甲板上去。在拉网的同时,渔民们还要不断地高声地喊叫:满啰——满啰……他们是在祈求未来的渔业丰收,整个“仪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庄重而神圣,而且一丝不苟,不容有任何的纰漏。“装网”结束后,每条船都要“请神福”,“船长年”要买来猪头及鸡肉鱼蛋,在船上煮起了八大碗,在甲板上摆放整齐,然后点香烧烛,拜天地,求龙王,显得十分庄重。“请神福”完毕后,在船上就要放鞭炮,这时,在整个沙滩上的鞭炮声响彻云霄。仪式结束后,就在船上聚餐,“船长年”和船老大可以各带一个自己的亲属或心爱的孩子一起到船上来参加聚餐。如果是带孩子来,大人都要对自己的孩子进行一番“训话”,一定要严格地遵守船上的各种规则,不准说出一些船上禁忌的言语,诸如“不要”啦、“掉下”啦之类言词,另外,船上绝对禁止携带女人上船。这是一个沿袭了几百年的民俗传统,所以当王兰香提出要上船时就遭到船上所有人的一致反对,他们哪能会容许你王兰香来打破这个几百年沿袭下来的规则!当然,这是由于旧社会的封建思想的老传统在作怪,他们认为妇女的身上有点“脏”,如果上了船,就会冒犯了船上的神灵,渔船在海上航行遇到风浪时就得不到神灵的保护,自然就不安全、不顺畅了,捕鱼的海水(即捕获量)也就肯定不好。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气氛下,渔民们会允许你王兰香上船吗?可王兰香偏偏不买这个账,她竟异想天开地一定要打破这个规则,结果犯了众怒,自讨个没趣,为此轰动了整个靖海乡!不过,她虽然没有被允许上船捕鱼,但她却因此而成为一个风云人物!她也多少地冲击了一下这个封建老传统,在群众的心目中引起了深刻的震动和反响……

邵医生给王兰香进行了一番诊断以后,认为问题不大,主要是由于近来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加上吃得不太好因而造成营养不良所致,今后要注意休息并适当改善一些饮食身体就自然慢慢地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好了。然后给她配了一些药片。

正当王兰香取了药片要回去的时候,她看到邵怡萍笑眯眯地与吕云光一道走出她的房间,并热情洋溢地对吕云光说:“吕乡长,有空的话,多来走走啰。”吕云光回答说:“那是。”

王兰香认识邵怡萍,她作为妇女主任是少不了同全村的妇女们联系,邵怡萍是村里的一个特殊人物,自然十分注重她,再加上她有时难免会发生一些妇女病的,她就经常到邵怡萍那里来询问求医的,两人的关系就非同一般,彼此之间十分亲密;她当然也认识吕云光,作为一个妇女主任,哪有不认识乡长之理。她看到邵怡萍与吕云光如此亲热的样子,不禁心中生疑,莫非他们两人在谈恋爱了不成?她想前去开一个玩笑,但想想后又觉得不妥,这种有关男女关系的事情乱说不得,更何况吕云光是一个乡长,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是非同小可的,不过,由于王兰香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喜欢凑热闹的人,她就不失时机地走过去说,吕乡长,你是一个工作繁忙的人,今天咋有空到一个姑娘家的房间里来做客啊?

吕云光被这个意想不到的问话一时竟被弄得不知所措,这个王兰香,怎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会在这个时间到诊所里来,如果没有邵怡萍刚才对他有过感情暗示的话,他也许不会有“做贼心虚”怕人得知的心理,你越是怕人得知就越会碰见熟人,所以他瞬间竟会红了脸,不过,他毕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了,他马上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对王兰香说,我有点事找邵怡萍商量,你到诊所里来看病?

王兰香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有一点疑问而已。王兰香是个头脑机灵的人,她作为女人,看得出邵怡萍脸上的表情所包含的内容,她如果没有对吕云光有相当好感的话,是不会用这样的表情对待男人的。

 

 

王兰香十分崇拜叶刚强,在她的心中,叶刚强是个英雄式的人物,特别是在这次土匪偷袭靖海村的时候,葛树宝和他临危不惧,机智灵活,果断抗敌,使得土匪的阴谋不能得逞。葛树宝同志牺牲了,而他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能嫁给这样的男人,那是她一生的荣幸。所以,她时不时地要到叶刚强那里去,不管有事无事,她总是要找出一些事由来到叶刚强的办公室里去坐坐,听听他的指教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有时,她也会故意地向叶刚强撒起娇来,以示她对叶刚强的一片芳心,但这个叶刚强真好像是一个木头人做似的,对于她这样的一片用心竟然无动于衷,毫不理会。但她仍不死心,还是要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追求,频频地向他暗送秋波。她忽然想起昨天在邵医生的诊所里遇到吕云光的事,那情景一直在她心中萦绕,邵怡萍那种对吕云光含情脉脉的神态一直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吕云光在邵怡萍如此魅力的攻势下一定会“举手投降”的,那个男人会不喜欢女人的?她想学一学邵怡萍,以此来诱发叶刚强对她自己产生一些欲望,只要他对女人发生一点兴趣,她就好顺水推舟地促成他对她的感情。于是,她又一次地走进叶刚强的办公室。

其实,叶刚强并不厌恶王兰香,王兰香也不是一个长得丑陋的女子,在全村中,她也算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当然与邵怡萍相比的话,是有一些差距的。再说啦,凡是男子,哪有对年处芳龄的女人不感兴趣的,他们都能希望与年轻的女子相聚在一起,就是搭几句话也会使人感到心情舒畅的,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无比美妙的享受,更何况叶刚强是一个处在而立之年的单身汉,他哪会不喜欢与王兰香这样的年轻的女子在一起欢聚?也许,现在的年轻人不理解当初的社会在对待男女问题上是多么地严厉,稍有男女关系上的作风问题就立即要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绝对不像现在社会这样随随便便的,凡是触到了这条“高压线”的就要“双开”,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那时的干部对待这个问题都不会掉以轻心的,视“风”色变!当然,男女双方如果是恋爱关系,那就不必担心这个“作风”问题了。问题是在于叶刚强不准备与她发展恋爱关系,所以他对她态度就不能不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背不起“玩弄女性”的罪名,对这点,叶刚强的头脑是十分清醒的。对于王兰香对他的频频示爱他当然是不会没有察觉,也绝非完全不懂王兰香的芳心,而是他故意装着痴呆,完全不懂她心意似的。叶刚强至所以要这样做,主要是他认为王兰香这个女人的阶级立场稳定,思想觉悟高,工作积极性强,培养她成为一个妇女干部对革命工作确有好处,但要把她作为自己的妻子是不合适的,因为他觉得她这个女人生性轻浮,不够稳重,如果把与她结婚以后,有朝一日遇到她倾心的男人时,说不定会见异思迁,搞起了用现在的话来说的“婚外恋”的话,那结果就要给自己戴上了一顶“绿帽子”,人家背后就要骂你是“乌龟”,到那时可是后悔莫及了,所以他一直对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对待她的方针是:在工作上热情帮助;在个人的感情问题上敬而远之。所以,在他们俩人的个人关系上是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难怪王兰香认为叶刚强是一个木头人似的。

叶刚强看见王兰香走进他的办公室,自然热情相待,作为上级热情地接待下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许多工作都是要依靠她们去完成的,所以他一直来都是十分感激他的部下。

王兰香坐定以后,就笑眯眯地对叶刚强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相当有趣的消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

叶刚强看到王兰香有点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很自然地说,说出来听听看。

于是乎,王兰香就用轻声轻语地把她在邵医生的诊所里看到的邵怡萍与吕云光亲密无间的一幕全都说了出来。

叶刚强听后就立即知道这是他委托吕云光到邵医生那里去完成做介绍人的事,他不能在王兰香的面前把这事说出来,不要说这事现在还没有一点眉毛,就是有了意向也不能同她说的,因为王兰香是村里有名的“喇叭筒”,无论哪件“新闻”,如果让她知道后,全村人马上就统统的知晓了。此时,他的脑子里有点搞不清楚,他叫吕云光去担当介绍人的角色,吕云光是完全用不着要与邵怡萍去“亲密无间”的,不过,吕云光作为介绍人,他就必须对邵怡萍要客气一些,热情一些,如果不用一副笑脸,而是扳着脸孔去对待女方的话,岂不是要把这事情弄糟?这也是最起码的常识。他对此又作了分析,吕云光好像不是一个轻飘飘的人,请他去做介绍人的时候,他哪会去做要让人耻笑的“偷梁换柱”的鬼把戏?一年多来的相处,他相信吕云光是绝对不会去做这样对不起他的事情。那么,是不是王兰香从中故意在无事生非?或者是特为编造一些使人感兴趣的“花边新闻”话题,好让人听了兴奋一阵子?根据她的性格,后一种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所以,她就笑嘻嘻地对她说,你又在编造新闻,要开人家的玩笑了。

不,不,不,我绝对是没有开玩笑,我怎么敢对吕乡长这样的人开玩笑,王兰香斩钉截铁地说。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显得十分认真的样子。不过,停了不一会后,她突然又笑眯眯地对叶刚强说,依我看呀,他们倒是天生相配的一对哪,邵怡萍是有天仙般漂亮的女医生;吕乡长是一个有一肚子才学的乡干部,她还学着戏台上戏剧中角色的腔调说,真是朗才女貌,门当户对,天地良缘啊。她在流露了羡慕的同时,充满情感地对叶刚强说,叶指导员,我看你的年纪也已不小了,你难道就没有像吕乡长那样去动找对象的心思?她想通过对吕云光在找对象的事实来挑动他对自己的欲望。

这样一来,真的使叶刚强有点心神不安起来了,看王兰香认真的样子,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她亲眼看到的真实的情境,而且也不像是在故意制造“花边新闻”的样子,这使他很自然地回忆起昨天的情况。吕云光刚从邵医生那里回来后就马上与他说了他去做介绍人的整个过程,说了邵怡萍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两个主要原因,其一是年龄相差太大,其二是文化相差悬殊。吕云光当时没有把性格这方面的话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如果把邵怡萍对他有些看法的这些话也统统地说出来,不但有损于叶刚强的自尊心,而且也会招致叶刚强对邵怡萍不满而转移到邵医生的身上,这对邵医生是极其不利的,势必会造成不愉快的后果,还是剪去算了,反正是一个不同意,多一个与少一个的原因所产生的效果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在找对象时,年龄和文化差距是天经地义的理由,不容人指责的,所以当时叶刚强只知道年龄和文化差距这两个原因,就根本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所以对邵怡萍提出不同意求婚也能理解,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不满。最后吕云光还对他说,他真的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出色地、完满地完成这次任务。不过,你也别灰心,好事多磨嘛,世上哪有第一次说媒就成功的,以后再继续努力吧。叶刚强当时想想也是,我与她毕竟年纪相差有一大截,文化水平又低,确实是有点不相配。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感到灰心丧气,正如吕云光所说的那样,他还须要再做一番努力,一定要把心上人邵怡萍弄到手。

如今,叶刚强在王兰香这番话的驱动下,他的心里能不波涛汹涌吗?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难道吕云光真的会借这个机会动起“偷梁换柱”的这个鬼主意来?他如果真这样做的话,吕云光这个人实在是太卑鄙、太缺德了!不过,这还得要通过事实来证明,不能让王兰香一个人的几句话就可以武断地下结论,再说啦,吕云光不是说过叫我再继续努力吗?如果他有心想与邵怡萍找对象的话,他难道还会叫我再去继续努力?吕云光总不会坏到这样的程度,既一面要与邵怡萍谈恋爱,一面还要有意来捉弄我?

 

 

正如叶刚强所估计的那样,王兰香是一只“喇叭筒”,没有过了几天,全村人都知道吕云光与邵怡萍谈恋爱了,在“传说”过程中,再加上一些人的添油加醋,“故事”就格外生动而浪漫起来,有的人甚至还说他们曾经“拥抱在一起”过。这些流言蜚语就很自然地会传到邵怡萍的耳中,邵怡萍听到这些“传言”后,心里自然高兴,这等于有人给她帮忙,会更快促成这门亲事,因为她巴不得尽早地许给吕云光,早日定了这门亲事,免得叶刚强再来纠缠她,既然是“木已成舟”了,叶刚强也许自然会死了这条心。所以,当人们问邵怡萍这件事时,邵怡萍竟以一笑置之,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在一般人看来,姑娘家都是含羞的,在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哪有会当面承认她确实是与某某人正在谈恋爱的,其实,没有当面否认就等于是承认了,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这样一来,村里更没有哪一个人会怀疑吕云光与邵怡萍正在谈恋爱这个事实,在人们看来,这门亲事,只是等待择定吉日迎娶办喜酒这一件事了。

这个消息终于传到叶刚强的耳中,他听到后的感觉真是像在无意中碰碎了一只“五味子瓶”,酸的,辣的,苦的,涩的,咸的都有,他心中清楚,这个“传言”至所以会在村内如此迅速传播开来,主要是由于王兰香的传播“功劳”,没有她这个“喇叭筒”起作用的话,这个消息绝对是不会传播得如此迅速的。当然,还有邵怡萍在人们询问她时她却保持着默认,而且还一笑置之,这使得人们都产生了误会,都认为这确是事实,这样一来,才会让这个“传言”一下子传播得如此迅速。这个传言的迅速传播,对于叶刚强这门尚未成功的婚事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怨恨王兰香坏了他的心中的大计,但他在王兰香的面前却又不好暴露出自己的怨恨情绪,因为王兰香实在是对于他托吕云光到邵怡萍那里去做介绍人之事毫不知情,她在村内“广播”完全是出于一种“习惯性使然”,对他也根本谈不上抱有什么恶意,他能归罪于她吗?他想,那么邵怡萍为什么会对传言默默地承认呢?难道她与吕云光之间确实存在着“恋爱关系”吗?如果吕云光没有追求过她,或者邵怡萍没有对吕云光产生感情,事情哪会传得如此有板有眼呢?这样看来,王兰香对他说的她看到吕云光与邵怡萍“亲密无间”的样子绝对不是无中生有的想象或捏造,而是确有其事的事实。由此看来,吕云光确实是一个善于玩弄鬼把戏的高手!你吕云光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叫你去做介绍人的时候去同邵怡萍谈恋爱呢?这不是明明有意要与我作对,故意要使我难堪吗?你的心也实在是太狠毒了!吕云光啊吕云光,你真是一个阳奉阴违的伪君子!叶刚强气得咬牙切齿,牙齿几乎咬得格格地响!

 

王兰香生性活泼好动,她把吕云光与邵怡萍谈恋爱的消息传遍全村还觉不够,竟还要当面与吕云光开起玩笑来,她笑眯眯地问吕云光说,吕乡长,你准备什么时候吃喜糖啊?

吕云光知道是她想要与他当面开这个玩笑了。他绝对想不到,这件事竟会被她搅得如此地乱糟糟,当然,他完全可以把叶刚强叫他去做介绍人的事实说出去,事情也就马上会澄清了,而且,解铃还需系铃人嘛,让她去辟谣是最合适不过了,但他考虑到这样做肯定会伤害到叶刚强的面子,因为他知道邵怡萍是绝对不会同意许配给他,尽管叶刚强此刻还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此刻如果把这件做介绍人的事情说出去,其结果不是等于出叶刚强的洋相?尽管他知道邵怡萍对他确有感情,而他自己也是对邵怡萍钟情的,但他现在是绝对不能去做这件事情的,起码也得要等上一年以后或者叶刚强已经另找对象结婚了,那么他才会去考虑这件事。他相信,只要自己不与邵怡萍去谈恋爱的话,这些谣传肯定会不攻自破而烟消云散的,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他相信,谣传毕竟代替不了事实,总有一天会搞清楚的。这时,他才想起几天以前,周风华与他在路上遇到时,周风华把他拉到墙角,并轻轻地对他说,听说你与邵怡萍谈恋爱了?邵怡萍确是一个好姑娘,你的眼光多厉害,全乡最漂亮的一个美女被你找去了。不过,话要说回来,除了你,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被邵怡萍看得上,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吕云光听后马上纠正,完全没有的事,这完全是谣传。

周风华看到吕云光还要想把这事瞒着,于是就接着说,你把我也当成外人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你要把它瞒到什么时候啊?

吕云光对此不得不严肃起来,真的是没有这么一会事,我如果要瞒的话,也绝对不会对你瞒着啊。

周风华还是不肯放过他,那么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啊,人家怎么会说得如此有板有眼的。

吕云光觉得自己不说出事情的原由是不会让他这个要好朋友相信的,周风华这个人的嘴巴很稳,他知道后绝对不会向外传出去。他回首望了望周围,四周没有人在这里附近走动,于是就轻轻地告诉了周风华关于这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前前后后,最后,他还向周风华说,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向任何人说起,否则的话,叶刚强会见怪的。

周风华听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会事。他熟知叶刚强这人的脾气,心胸狭窄,对人的疑心很重,这个谣传出来以后,就必然会使他对吕云光产生嫉恨,结果是吕云光好心办了坏事。他知道,他们俩人对有些工作上某些观点本来就有些分歧,如果再加上这个因素,势必就会造成更大的矛盾。看来,吕云光对此不能掉以轻心的。他又听人们说,邵怡萍对此事好像有点暧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当人们问她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时,她却是一笑置之,这说明,她对人们的这个“传说”是默认的,否则的话,她一定会站出来辟谣,一个姑娘家在这个问题上是绝对含糊不得的。看来,吕云光确实是遇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了。于是,他就对吕云光说,叶刚强这人你是了解的,他可要谨慎从事啊,千万要小心。他这个人疑心很重,前一阵子,他到处在调查我是否有与伊耀明这帮人存在着联系,是不是他们的“线眼”,我周风华做人向来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倒要看看他究竟会查出什么问题来!

吕云光听了周风华的话后,心里也觉得叶刚强的疑心实在也是太重了,他了解周风华这个人,也知道他在解放前曾与伊耀明有过结交和来往,但这完全是出于他渔会会长的工作需要出发的,自从解放以后,他从未与伊耀明有什么来往,但他又不好把自己的这样想法说给周风华听,只能是劝他几句,说叶刚强在如此复杂的形势下,多一个提防也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你就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面对王兰香的追问,他真的觉得想不出用什么好的办法对付她,似乎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但一味地说“没有这么一回事”是一种苍白无力的言词,在王兰香面前是没有说服力的,他又一次想把这个真实的情况说出去,考虑一下后又觉得不妥,他几乎是皱紧了眉头。

王兰香见到他如此尴尬,就知道他无力回避,就笑眯眯地说,这下总承认了吧?

吕云光被逼迫得走投无路,他只得破釜沉舟了,不过,他只能借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办法,不能把叶刚强叫他做介绍人的事明说出来。他说,那天你看到我与邵怡萍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邵怡萍高高兴兴的样子,总以为是我与她谈恋爱了吧?其实啊,那天我确实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需要到邵医生和邵怡萍那里去了解一下情况。

王兰香当然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就会被吕云光搪塞过去的,那么你说说看,你到她那里去是究竟为了什么样的事啊?邵怡萍竟会这样高兴?

你这人真的有点糊涂了,我作为一个乡长,难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你,你是县长吗?吕云光将了她一军。

王兰香并不吃吕云光这一套,反而嬉皮笑脸地说,我这是问你谈恋爱的事嘛,你怎么扯到工作上去了?我哪有权利问你乡长工作上的事啊。

吕云光对她实在没办法,这次如果不对她了断这件事,她今后还会继续来“纠缠”的,于是就认真地对她说,我确实是有工作上的事到邵医生那里去了解情况,我不会骗你的。你的怀疑主要是在于邵怡萍那天十分高兴的样子与我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是吧?以为我与她在房间里谈恋爱了。那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邵医生那天告诉过我,前几天有人到他家去过,一个职务蛮高的干部想娶邵怡萍为妻,叫他前来说媒,并说让他们可以考虑几天答复,刚才这个介绍人又来了,因为邵怡萍欢喜这个干部,他们就将这门婚事定了。你说,有这样的喜事,她邵怡萍难道会不感到高兴吗?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你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吧。

王兰香听了吕云光这样的话后,将信将疑地望着吕云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哪会欺骗你啊!吕云光斩钉截铁地说。

王兰香不是一个容易被欺骗的人,她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头,既然邵怡萍已经同意许给这个干部的话,那对后来的这个“传言”肯定是不会采取默认的态度,她这样的人难道会傻到如此程度?再说啦,那个作为她对象的干部听到这个“传言”后难道会无动于衷?会不站出来辟谣?于是,她就对吕云光说:“你骗人!”

我咋的又骗你啦?吕云光不解地问她。

她就将自己的怀疑说给吕云光听。

吕云光觉得再与她纠缠下去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没好气地对她说,我说的话信不信由你,至于你存在什么怀疑的话,那你只有去问邵怡萍以及她的对象了,我实在不想同你再谈论这个问题了。说后,就转身走了,再也不理睬王兰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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