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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欲望》连载之二

已有 1294 次阅读2015-3-10 08:50 | 欲望, 连载

    

 

第一章

 

1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逐步深入,乡镇企业、村办企业和个体经济如雨后春笋般地迅猛地发展起来。灵山县瀛海乡的《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是一家名义上的村办企业,实际上是一家由一个叫袁新谱的“个体企业”,他只不过是借“村办”的一个“壳”而已,这是因为受长期以来“计划经济”思想的影响较为严重,当时在“姓社姓资”问题上的争论还比较激烈,对“个体企业”还放不开脚步,条条框框的限制较多,只有“集体经济”才能享受到种种的优惠政策,所以头脑活络的袁新谱就必需要把自己的“个体企业”性质进行包装,借用“村办”的外壳掩盖实质上的“个体”,这样一来,这个《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村办企业”了,更何况,他还需要占用一块村子里的空闲地(杂草丛生的乱石滩)作厂房,就算是村子里对厂里的“投资”了,这样说来,他的“机械厂”定为“村办厂”也算是名副其实了。不过,双方约定,村干部不能对厂里的经营活动作任何“干预”。当然啰,村里提供给他这块地基肯定是不会白给的,他每年要向村里上缴一笔数目可观的资金(随着生产发展,上缴资金要逐年增加),袁新谱还安排村里几个劳动力(后来逐渐增加到几十个)在厂里打工,这些人起初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后来随着厂里的生产发展也日益提高,他们的收入要比做农业要高出好多倍,他们这些在厂里打工的人哪个不眉开眼笑?

袁新谱当时在村外的空闲地上搭起的厂房极为简易,用几根钢管支起来的一座屋架,用一种当地产的、用石棉与粘合物做成的叫“楞棉瓦”这样的东西作为棚顶,就成为一座“厂房”了。虽说简陋,但可安置几台生产必需的冲床、车床、虎钳台之类机器,有了这些机器就可开始生产了。你别嫌这样的厂房简陋,在袁新谱心里可早就胸有成竹了。他当然知道“楞棉瓦”只能使用三五年,但这已经足够了。一个企业如果在三年的时间里还不能起色、不能大变样的话,哪还要去办什么厂啊?他胸中自有谋算,二三年以后,他肯定会拥有一座砖木结构的厂房!现在这样的厂房虽然简陋些,但生产啤酒厂的“输瓶机”(其实是一种不锈钢链板的组合件)这种产品完全可以胜任了。常言道,凡事起头难,一开始就要建立起一座正规化的厂房来,谈何容易?谁能有这个本事?我们这些凡人可不是孙悟空,手指一点就能化出一座庙宇来,我哪里去揍这么多的启动资金啊?现在只要能凑合就行了,等到产品销售出去了,利润滚滚而来,到时再去建立正规的厂房也就水到渠成啰。

果然,就在短短的二年以后,袁新谱就在原来的棚屋旁边建起了一排十间的砖木结构的厂房来,而且以后“一年一个样”,新建的厂房一座比一座高大,车间里的设备也愈来愈先进,真简直像变魔术一样,村民们真的对袁新谱刮目相看了。如今啊,他正如《沙家浜》戏里对白中说的那样,“人也多了,枪也多了,老吴当司令了”,现在的老袁在厂里已拥有百十号人马,比当年的“吴司令”还威风,他已经成为乡里的知名人士了,没有哪一个村民不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可是,此前的袁新谱在村里却是个被瞧不起的人哪。

袁新谱有初中学毕业的文化程度,这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可算是“高学历”了,再加上他生性活络善于“异想天开”,自然就不安心在农业生产队里参加劳动,他无论如何不安心去当一个摸“六株头”的农民。他想,做农民终日头顶烈日、汗流浃背,下田还要受蚂蟥咬叮之苦,那种头上流汗,脚梗流血,又苦又累不说,到头来只赚得人家的一个零头钱,我能这样犯傻吗?他善于独立思考,从不人云亦云,对社会上的“传统观念”与“习惯说法”都不认可,有他自己的一套观点。譬如说,当时报刊上及各种会议上都这样宣传的,说什么“当农民很光荣”,可他就不这样认为,当农民究竟“光荣”在哪里?是穿的好、吃的好还是社会地位高?别的不说,就是从“劳改释放犯”都要安排到生产队里来劳动这件事来说,就说明做农民是最低等的,这些“劳改犯”为什么不安置到其他行业劳动去?就是因为做农业是最苦最累,收入又最低,是最低贱的行业,他们不把“劳改犯”放到最苦最累最低贱的地方去改造难道还要安排他们到其他好的地方去享受“高待遇”不成?可见啊,哪些“当农民很光荣”的说法尽是些“骗人的鬼话”,那些农村干部津津乐道的“光荣”完全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而已,那些当领导的人之所以要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安抚农民,给他们戴上一顶“高帽”,他们就会听他们的话。还有,在“三年困难”那阵子,有许多在城里工作的吃“商品粮”的人也被“压缩”到农村里来当农民,这实际上是到农村来与农民“争口饭吃”。在“文化大革命”时就根本不要说了,那些在城市里无法安置工作的“知识青年”也下放到农村来,用各式各样“名义”把各式各样的人群安插到农村里来,还说什么“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还有更令人啼笑皆非的说什么“贫下中农管理学校”,这真是天方夜谭啊,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农民能去管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小学教师吗?只晓得“天狗咬月亮”的人能去“管理”正在给孩子们上课讲“月蚀的原理”老师吗?说得难听一点,这其实是“欺”农民的无知与愚忠,这时的农村简直是个“大箩筐”,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那里装!这样包罗万象的结果,农村就陷入了“三个人吃一个人饭”的境地,农民的生活还能好得起来吗?我如果也像他们那样安心在生产队里劳动,这岂不是永远去做被人瞧不起的憨大吗?我可不这样傻呢!

幸好,自从国家实施“改革开放”政策以后,农村里分田到户,再也不受生产队的管束了,他真正的自由了,他还会去种田吗?分到户的几亩田完全可以由他的兄弟们去种,他出外去找到门路了。我宁可在家里闲着,也不去摸“六株头”。当初,大家并没有认同袁新谱的想法,认为他是一个好高骛远、上不够天、下不着地这样的人,没有人看得起他。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正如老辈人所说,“屁股一条坑,衣饭各人生”啊,他果然成功地跳出了“泥潭”。

他既然不想当农民,那就要去动脑筋找其他赚钱的路子。他坚信,三十六项,项项出状元,只要是你找准方向,并下决心持之以恒地去奋斗,最后肯定会取得成功的。他经过了再三考虑,决定去走为厂方销售产品的“找订单”的路子,他觉得,目前许多“乡镇工业”正在兴起,有一种蓬勃发展之势,肯定是一种“朝阳产业”,前途无量。他向亲戚借来一些钱当盘旋,就开始了出外闯荡。他不辞劳苦,几经周折,果然得到了好几家轻工机械的订单,初尝到甜果的兴奋。有一次,他出外坐火车时遇到了一个穿戴整齐很有派头的邻座,作为邻座,自然少不了聊天,开始聊的时候,由于互不认识,只能是互相寒暄问候一下,随后熟悉起来,就也会问一些对方的情况,当他了解到对方是省内颇有名气的萧山啤酒厂的周副厂长时,他就心花怒放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于是他就向他详细地介绍起家乡的轻工机械产品的情况来。这位“座友”听到介绍的情况后也发生了兴趣,就对他说,如果你们的产品质量好,我可以给你一个订单试试看,如质量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好,确能达到我们的要求,以后就可以大量订单给你。他通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谈论以后,觉得这个“座友”说的话还是比较诚实可靠,不像“江湖骗子”,再说啦,小批量地进货,考察一下产品质量,不会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如果产品确实质优价廉的话,难道不正是我们厂家所需要的吗?于是,他们就很快地达成了一笔小订单。这下子,他对这位“座友”真的感激万分……

由于他推销的产品确实是质优价廉,于是就很快地得到了大量的订单。从此,他就如“腾云驾雾”般地发了起来!此时,他机敏的脑袋忽然想起,他给这家厂里带去了这么多的订单,使这家厂突然“暴发”起来,而自己得到的钱只是一个“零头”,我这岂不是在“为他人作嫁衣”吗?如果我自己办起一家轻工机械厂来的话,那我自己不就能很快地发起来了吗?我这个人真傻啊!于是乎,他就立即着手筹备办厂事项。

结果,灵山县瀛海乡就出现了《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

 

2

 

几年下来,袁新谱的《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有了快速发展,从只能生产啤酒厂不锈钢链板式的“输瓶机”,到现在已经能生产啤酒厂的灌装机、灭菌机等主体设备了,它从生产单项的、结构简单机械产品发展到多项的、结构复杂大型设备,这是跨越式的发展,也是质量上的飞跃,或者也可以用比较形象化地说,它已经从一个“作坊式”的小厂发展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拥有现代化设备的轻工机械厂了。随着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销售额自然也飞速跃升,年产值已达三千多万元,一跃成为全县轻机工业的新星,不但使邻里乡民钦慕不已,就连县轻工业局的领导也刮目相看了。这样一来,袁新谱可真的是扬眉吐气踌躇满志了。

众所周知,船在海上不可能一帆风顺,有顺风逆风,也有顺流倒流,要穿越险滩暗礁,有时还会遇上风暴,惊涛骇浪;车在路上同样也不会是一马平川,有上坡下坡,有凹凸不平,甚至也会面临悬崖峭壁,惊险万分。办企业也有风险,兴衰成败司空见惯。别看袁新谱办厂一路走来十分顺畅,就不见得他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世上没有什么幸运儿,他此刻就遇到了一只“拦路虎”,他焦头烂额、手足无措,他即使有三头六臂的本领也无济于事,也无法解决他面临的难题,这就是三日两头的“计划停电”。

由于这几年工业、特别是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地迅猛发展起来,致使国家的电力建设跟不上工业发展的步伐,造成了电力供应严重不足。那些被贫穷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头脑活络的人,他们难道还会永远甘心情愿地这样穷困潦倒下去?只要能看到一线希望,他们就想要去改变命运。如今,他们犹如一群被禁锢了多年的群马,一旦获得解禁,他们就要挣脱缰绳情不自禁地奔放起来了。你看,他们买来几台电动机什么的往屋里或棚子里一放,电线一接就开起工厂来了,很快地就形成了一批星罗棋布的乡镇企业来,而国家要盖起一座发电厂却不是他们“去买一台电动机”那么容易,盖厂房、装设备、搞调试,顶起码要用三五年的时间,这哪能跟得上目前这样“快马加鞭”的电力需求啊?供电部门面对这样泊严峻局面,只能采取“不是办法的办法”的应急措施——“停三供四”,也就是在一周中供电四天,停电三天,这对于袁新谱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厂内的生产计划已排得满满当当,车间内白天晚上都是连轴转的,不要说停电,就是不停电也是还是相当紧张,现在倒好,来一个“停三供四”,真急得他像猴子!这一来,不但打乱了他目前的正常生产计划,还使他正在筹建的“啤酒厂整条生产流水线”的计划要泡汤了,更糟糕的还是要按时出运的产品无法完成,那就要面临因“违背合同”而要承担被罚款的处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此时真是心急如焚,但他又无计可施,他能去冒犯“电老虎”吗?你敢对供电站的仇克凡站长说三道四吗?

就在此时,写字台上的电话铃声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这突然而至的、清澈的铃声几乎吓了他一跳,连忙拿起话筒:“喂,哪位?”

“我是老周啊,你们搞的生产流水线进度到底怎样啦?得抓紧点,现在不是当年啰,竞争的厂家可多啦,如果进展缓慢,我可帮不上忙啦。”

这位老周就是袁新谱在火车上遇到的“财神爷”、啤酒厂的副厂长,他听到是周厂长的口音就连忙用恭敬的口吻说:“搞得差不多了,你也知道,我们厂早已生产灌装机和杀菌机了,要生产整个条生产流水线无非是再加上贴标机和装箱机及其他一些配套设备而已,我们厂的技术力量十分雄厚,不存在什么难题啊,现在面临着的问题是供电形势糟糕,竟然会实施‘停在供四’的措施,真叫人没办法,如果长期继续下去,我还担心完不成目前的生产任务呢,更不要说上新的项目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就差供电这个东风了!”

“新谱啊,现在是市场经济,竞争相当厉害,到时候人家跑在你的前头可别怪我没交情啰。停电是个问题,但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啊,绝对不能让停电拖延了你‘流水线’的步伐哪,我看你脑筋蛮灵活的,咋不去想办法去拉拉关系什么的?另外,你也可以去购置一台自备发电机,事在人为嘛。”

“周厂长啊,这个请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厂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什么设计能力或设备、技术方面的问题,而是由于供电问题,这个问题我肯定会想办法去解决的,你就放心好了。”袁新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想,刚才周厂长提出可以去与供电部门去拉关系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我难道会没考虑到?就算你与供电站站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能对你特别优惠供电吗?他如果这样去做的话,就难道不被人骂死咒死?会不被人告倒才怪!到头来连自己的站长这个“帽子”都保不住,他敢这样胡来吗?除非他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不过,他又不敢怠慢周厂长,他的话不能不“奉若神明”,因为该厂的销售额占到全厂的一半以上,如果再加上“流水线”,销售网就更加可观了,他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而解决好电力供应是这个问题的关键性措施,这确实是当务之急!现在的形势可不是当年与周厂长初遇时的状况,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乡镇企业还处于起步阶段,没有几家像样的轻工机械厂,此时的乡镇企业已经是星罗棋布,轻工机械厂自然也到处林立,啤酒厂的大门早已被生产厂家挤破了,要不是他与周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恐怕早就被别人家挤掉了!他此刻已意识到目前问题的严重性,他应当当机立断地向周厂长表态,他一定会按照你的意见去办,立马去购置自备发电机,以得到他的信任。于是,他就用极其认真的口吻对周厂长说,我们马上就可以订立“流水线”的供货合同,并保证按期完成任务……

精明的袁新谱此刻不是没考虑到用自备发电机供电肯定会带来成本迅速增加的问题,但他心中明白,机械产品的利润十分丰厚,一般地有产值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大不了暂时失去这笔丰厚的利润也不至于会造成亏损,大丈夫可屈可伸嘛,损失了一些利润就可保住“流水线”的合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停三供四”肯定绝对不会是长期地维持下去,短则一年二年,长则三年四年,国家肯定会解决这个刻不容缓的问题,国家领导人恐怕比我还着急呢!如果“流水线”的合同一旦被别的厂家抢夺去,再要想去夺回来就困难了,恐怕就永远地丧失了这个机会!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我们厂就从此要走下坡路了,我可不能对此优柔寡断,一定要咬紧牙关,千方百计地去渡过目前所面临的难关!

 

3

 

人道是,刚过风陵渡,又遇黑风崖,真是千难万险连绵不断啊,大家都以为,熬过了“停三供四”的紧日子后总会来一阵子比较宽松的用电氛围,这是人们所翘首以待的。谁知,就在这供电形势有了稍稍的缓解以后,想不到又会接着降临“卡脖子”的困局,究其原因,是由于瀛海乡连接县城变电所的35KV线路的导线线径太小,目前的负荷已经到达满载状态,如果再不限制增容的话,线路就会面临超负荷状态,有可能带来危险!为此,瀛海供电站的站长建议公司用电股对大容量增容项目暂停审批,这对于袁新谱来说,无疑地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因为自从“流水线”上去以后,车间内的设备增加了不少,这样一来,就使原来的100KVA变压器严重超负荷了,而且目前的生产形势很好,要求订购‘流水线’的单子接踵而来,要扩大变压器容量势在必行,否则就会严重影响生产发展,经过有关方面咨询以后,袁新谱决定把变压器扩大为240KV,这样才能适应未来的发展需要,恰在此时,偏偏供电站对大容量用电项目“暂停审批”,这对于袁新谱来说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变压器能否增容是袁新谱关系到未来发展的最紧迫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他命悬一线的关键所在,“上”则蒸蒸日上;“停”则寸步难行!市场激烈竞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是他背水一战的时刻!他真的想不明白,此前,在处于“停三供四”应急措施的“非常时期”时,用户对于限电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供电形势缓解了,照例应该是放开用电了,却怎么又会来一个“暂停审批”呢?这岂不是有意刁难用户吗?像“卡脖子”这样的问题,他们应该是早就应当考虑到的,怎么偏偏要等到用电形势好转的时候才想到线路“卡脖子”了?抑或是“电老虎”故意借机作梗,企图从中谋利?就算往好的方面去理解,那些捧“铁饭碗”的人也太没责任心了吧,他们难道看不到乡镇企业在迅猛地发展?他们难道会不盘算到工厂发展如此之快就必然会使线路超负荷?依我看哪,这些人如果不是责任心不强就是目光短浅,甚至也有可能是存心不良!

当然,他心里十分清楚,埋怨归埋怨,想法归想法,可绝对不能把这些埋怨与想法说出来,话一旦出口就有可能传到供电站那里去,他们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肯定要伺机报复。记得有一次,有个厂长对供电站说了几句风凉话传到供电站人的耳朵里,后来厂里发生了电力故障,供电站就千方百计寻找借口极力拖延处理故障,使你“哑巴吃黄连——吃苦自得知”,他可不能再去做这种傻事!供电站的人是绝对得罪不得的,一旦与这些人交恶,那肯定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们会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刁难你,叫你尝够苦头,到头来你还是要低三下四地向他们讲好话赔不是,还要遭受他们的奚落。这世上,就是掌握着权力的人能居高临下,他们趾高气扬、颐指气使,你有啥办法呢?袁新谱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懂得“小不忍则乱不谋”的方略,要使变压器能顺利通过增容手续,就必需要与供电站搞好关系,就得去奉承供电站的站长林克凡,否则就办不妥手续。他与林克凡也算是“老关系”了,平常也没小与他打交道,每次遇到“坎儿”时,他总是慷慨解囊的,送几条高档香烟是家常便饭,过年过节还要向林克凡“进贡”,而且还比别的“关系户”更优惠,连三斤重的野生大黄鱼都送去过,林克凡总不会立马就忘掉他这份交情吧?他从这几年的社会经历中深深地懂得应酬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这犹如在车间中对机器注润滑油一样,只有经常加添润滑油才能保障机器正常运转,才能有效地防止磨损发热事故的发生。这样简单的道理一定要明白,当企业家的人可绝对不能因小失大啊,再说啦,送礼这些钱看起来虽然有些可观,但在销售额中还是占到很少的比例,花这些“小钱”还是很值得的,有啥办法呢,你有求于人家嘛,否则,你就休想跨过这一道坎啊。他此时忽然想起,林克凡近来对他相当冷淡,是不是与上次没答应他要求把他的小姨子进厂当出纳的事有关?其实,他对林克凡要求办的事总是相当迁就的,凡是能办到的事一定办到,但厂里出纳这个位置是不能随便好答应的,因为这关系到厂里“财务机密”的事,财会人员总是选择自己关系极为密切的人去担任,让一个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外来人”去担任财会人员是一种“大忌”,更何况,目前的出纳员是他一个亲戚,难道为了要让他的小姨子去担任出纳员,非得要把原来的亲戚调离岗位?这岂不是太离谱了吧?所以他当时没有答应他的这个无理要求,不过,他还是同意给她安排在仓库里当保管员。保管员的工作也是蛮轻松的,也算是有点照顾性质了,但林克凡还是不大高兴。他此时才想起,林克凡对他增容手续的“暂停审批”是不是“事出有因”?是不是对他的报复?他这样一想,马上就心神不定起来,嘿,办厂真是千难万难哪!

说起林克凡,他可算是个人物,不管在县电力公司还是在瀛海镇里。他能在而立之年当上了供电站的站长,说明他是有点能耐的。此人应变能力强,处惊不变、沉着应对,又善于八面玲珑,他就凭着这套天赋得到局领导的青睐。他平时不露笑脸,整天板着一付面孔,像都欠着他债似的,而当供电局或乡政府领导莅临供电站时,他就立刻就换上另一付面孔,热情洋溢、满面春风,给人以一种谦恭和勤快的印象。他还善于审时度势地面对复杂与纷繁,利害与得失,然后去判断面临问题的应采取何种对应之策,他当机立断,从不含糊或犹豫,敢出手时就出手,显露出一副铁腕的手段。他的思维与众不同,有异端之处,如一般人对于电力紧缺都有焦虑之情,而他对此却泰然处之。他认为,电力紧张对于用电户、特别是对于工厂来说确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可是我们供电部门有什么坏处?这又不是我们工作上失误造成的,而是由于国家电力建设跟不上形势发展造成的,我们有什么责任?我们有些人的头脑就是太简单了点,人家着急是为了要影响到他们厂的生产,影响到他们的收入,我们去着急什么呀,既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工资,又不会减少我们的奖金,用得着去跟他们一样地去着急吗?你也不去想一想,如果电力供应一旦宽松了,我们电力部门还会像现在这么吃香吗?人家还会像“求爷爷拜奶奶”那样地上门来“孝敬”你吗?还会像香饽饽那样令人羡慕吗?如今哪,国营单位可没像从前那样的优越感了,人家乡镇企业的厂长们早就成为“万元户”了,可我们呢?还是拿区区的几百元钱工资,与这些当厂长的比起来,岂不显得寒酸了吗?你看那些人趾高气扬的样子,你不觉得自己比他们低矮了一截?他们现在凭什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就是凭着他们手中多了几叠人民币吗?他们手中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用过去“老人家”的话说就是从工人身上剥削来的!只不过是现在的改革开放时期不提“剥削”这种说法罢了。他们这些人过去都是属于“不三不四”的人,如今政策活了,他们就办起一个工厂来,就是因为有了工厂,他们才能这样神气活现起来,甚至于有点瞧不起我们了,他也不想想,你办工厂难道会离开我们的电力吗?没有我们的电力供应他们能富起来成为万元户吗?我看他们现在有点找不着北了,不弄点颜色给他们看看,他们就会永远这样“忘乎所以”下去。所以啊,我们也得多一个心眼,头脑就要“复杂”一点,要善于充分运用手中所掌握的法宝——电力去对付他,要使他服服帖帖地跟随在我们的后面,特别是在目前这样电力紧缺的时候,要使他明白,办工厂是绝对离不开我们电力部门的。这样一来,他们才会收敛起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不能不换上一副有求于人的面孔,这就叫做韬略!要他们明白,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让人“分享”成果,你就休想顺顺当当。这些人啊,他们只有在要求你帮忙的时候才想到你,才买账你、恭维你!

“林站长”一声亲热的呼唤声传起家林克凡的耳朵里,原来是袁新谱带着笑脸走进办公室来。

林克凡一看到袁新谱满面笑脸的神色,心里就明白了,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肯定是为用电而来,真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想起曹操,曹操就到,这个袁新谱真是来得正好,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万元户,不,其实应该是叫暴发户,他会展出什么高招来?我今日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魔高还是我道高了?他一直耿耿于怀,对于他未能安排他小姨子当出纳员一事一直是心存芥蒂,你要求我办事就装出满面笑容来,我要求你办事呢,你就借故推托了,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关于《创新轻工机械厂》要求办理增容手续遭遇了“暂停审批”的尴尬处境,其实是林克凡动出脑筋来报复他的,他不但没给他帮忙(他在当面却是假惺惺地表示了一定要为他帮忙的),反而在用电股里提出,县变电所通往瀛海的线路已经满载了,再也不能报批大容量负荷的用户,应当留出一些余地给小容量的针织厂那种密集型企业上马,那些厂的社会效益会更好。用电股长听了他的反映后,也觉得他提出的意见是十分正确,也十分中肯,应当采纳他的建议。所以,袁新谱的增容手续就这样地被“暂停审批”了,袁新谱还蒙在鼓里呢!

“林站长,今天带一条‘大红鹰’香烟来,好让你品尝一下这种翻新产品的滋味到底怎样。”袁新谱不失时机地把一条香烟塞给林克凡。此时的新版“大红鹰”牌是刚出来不久的“创新”产品,与过去的老牌“大红鹰”香烟有天壤之别,也绝对不是“换汤不换药”的“冒牌货”,而是一种“咸鱼翻身”式的创新之举。众所周知,老“大红鹰”牌香烟是当时最低档的货色,当时被称之为“累倒牌”香烟,意即是“倒数第一”的最差香烟,是当时社会上最“落色”人群吃的香烟。在如今花样翻新的年代,有人别出心裁地推出“标新立异”的理念,特意采用最蹩脚的老牌“大红鹰”这个牌子名称去命名崭新推出的较高档的香烟,给人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新奇感”,企图制造出一种“轰动效应”来获得“新宠”。它的价格比当时处于中档的“上游牌”香烟还高出一大截,这种创新理念所产生的“逆向效应”果然引起了社会上的一阵轰动,致使一批人、特别是那些喜欢赶时髦的人趋之若鹜,都喜欢吃这种香烟,也喜欢用这种香烟作为礼品去送人,譬如袁新谱这一类人就是。

林克凡当然知道新“大戏鹰”牌香烟的不菲价格,他更知道袁新谱这种人喜欢赶时髦,也喜欢标新立异,特别在他有求于人之际,他就会施展新花样来求得人家的欢心,从而达到他所要的目的。再说,像他这种人,出来办事就得出手大方,不能吝啬金钱,用他的话说,酒泼在路上不酸,烟撒给众人留传,心胸狭窄、手头抠门的人肯定办不成大事,成不了气候,永远休想进入万元户的行列。林克凡不是没有同袁新谱打过交道的人,他熟知他们这种人的伎俩,出手虽大方,但为人精明,从不干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蠢事,只会干“钓鱼”这种行当,放出去诱饵就能哄鱼儿上钩,一本万利。他善于心计,巧言令色,遇事从长计议,甘冒风险。对付这种人,最好也是用口是心非的手段与他巧妙周旋,摆出“迷魂阵”,使他雾里看花,摸不着头脑,陷入水中捞月的迷阵。林克凡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对他说:“袁老板,我们赚工资的人虽然比不上你们手头那样阔绰,但还不至于到没尝到过这种新品牌的香烟的地步,如今改革开放的年代啊,真是眼花缭乱啦。其实啊,这一点也不奇怪,常言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呀,当初落色的,今朝走运了,就像‘大红鹰’牌香烟一样,当初是‘累倒牌’,但如今是‘咸鱼翻身’,身价百倍了。其实啊,人也一样,过去曾经是落败的,现在就有可能会突然走运,就像你一样,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实例吗?几年前,你还是一个摸‘六株头’的农民,当时没有哪个人会看得起你,在改革开放政策的大潮掀起后,你就发起来了,如今哪个人还不对你另眼相看啊!你如今是一个当当响的大厂长,是令人羡慕的万元户了。我们这些国营企业职工,如今还拿着一百多元工资,与你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啊!这有点像‘上游’牌与‘大红鹰’香烟,当初的‘上游牌’比‘大红鹰’要高档得多,如今呢?不是远远比不上新‘大红鹰’牌了吗?”

“林站长,你这是哪里的话啊,我们这些人与你们的国营单位里的人相比,怎么可能是‘大红鹰’与‘上游牌’这种比方呢?你们可都是捧着‘金饭碗’的人啊,而我们这些人呢,端的可是一碰便碎的‘泥饭碗’啊,真是天差地别啊。如果一定要把我们这些办厂的人说成是‘新大红鹰’牌香烟的话,那这种时髦货就同任何新上市的东西一样,只能在尝新时显得出奇,过不了多久就要掉价,没人理睬了,这就像早上的彩虹那样,虽然刚出现时鲜艳夺目、绚丽多彩,吸引众多的眼球,几分钟后就消失得毫无踪影了,这正如像我们这些劳碌命那样,别看我们这些办厂的人今天手头上是有些钱,但谁能预料到这些手中的钱能保住多久?有朝一日,遇到了一个‘不测’,那辛辛苦苦办起来的工厂就会在一个晚上化为乌有,最终还是赤条条的一个!哪能像你们那样,安安稳稳吃皇粮,稳如泰山,不愁风,不愁雨,旱涝保丰收,稳坐钓鱼船,真是洪福齐天哪。”

林克凡早就领略过袁新谱的口才,他巧舌如簧,信口开河,若要你高兴,他就会搬出许多令你倾心如意的好话;若与人争辩,他就唇枪舌剑,刀光剑影,杀得你节节败退。他今天口中有恭维之词,就是要他博得你的欢心,因为他此时此刻迫切地希望得到你的照顾,像他这种人,在要你帮忙的时候他就满口好话,在与你不搭界的时候,他就对你敬而远之了。林克凡不想袁新谱再啰嗦下去,于是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哎,袁厂长,你今天总不会是特地给我送香烟来的吧?”

袁新谱听出林克凡不想与他客套下去,于是就立即接过他的话说,我们虽不是亲戚,又不是上下级,但我们是朋友关系啊,做朋友了就自然有礼尚往来,我送点礼品给你,你帮我解决一些问题,这是人之常情嘛。他说得干脆,说得坦率,不含糊,不掩饰,因为他熟知林克凡的为人,贪欲强、胆子大,又奸诈,与这种人打交道就得多一个心眼儿,既得罪不起他,但又不能一味地迁就他。如果得罪了他,他就要伺机报复;而过分地迁就他,他就会得寸进尺,欲壑难填,结果还是自己吃亏。所以啊,对付他这种人就应采取相应的策略,该妥协的地方就要妥协,不该迁就的地方就不迁就,要掌握好分寸,要有理有节,该挑明的话要挑明,当然要说得婉转或隐晦一些,要使他心中有数,人家不是傻瓜,也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摆布的。于是,他就满面笑容地对他说:“林站长,如今条件好了,你来我往时总得要送点礼品,根本不是什么事儿,特别是我今天来要求你帮忙,送一条香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嘛。我今天如果赤手空拳地到你站长这里来,岂不要被人家看成是小气鬼了,你说,对吗?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我今天来供电站,当然是要求你为我帮忙办理用电的事情啊,你无论如何要高抬贵手,帮帮忙,小弟过去有不到之处,你大人大度的,就不要记在心上啰。作为朋友,我就直来直去的,用不着转弯抹角,对于可办可不办的事就希望你给我马上办;对于可快办也可缓办的事就希望你给我快办,是吧?我提交的增容报告已有不少日子了吧?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你说,我能不性急吗?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能给我抓紧一点,到公司用电股那里去多多美言几句,有你站长为我说话,他们就肯定会抓紧办理的,你说是吗?这事啊,只有你林站长帮得上忙啊。对于我们办厂的人来说,电力供应可是头等大事啊,没有电就什么也办不成,现在不是有一句时髦话吗,这就是‘时间就是金钱’,我们实在拖不起哪,如果长久拖下去,那我们的损失就大了,我们是真的拖不起啊。”

林克凡此时内心窃喜,你袁新谱也有来向我讨好求助的时候?你也知道拖不起了?老子就是要让你继续拖下去,直到你吃足了苦头!你真是太厚颜无耻了,人家要求你办事的时候,你就没当会事,借故搪塞,敷衍塞责,吹毛求疵地应付了事。你自己要求人家办事的时候就要求人家按你的希望办?世上吧有这样便宜的事!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人家托你给办事的时候,你就把人家的话“大风吹过山了”;在你要求人家办事的时候,你就像火烧眉毛一样地急着摧快点办,你把人家都当孙子了?你也太目空一切了吧!不使点颜色给你看看,你也真的是找不着北了!你以为人家都是你厂里的职工啊,都得听你发号使令?你白日做梦了吧!

 

4

 

林克凡为什么要对袁新谱的增容手续故意拖延不办呢?这是有其不可告人的原由。

林克凡对袁新谱急于要调换大容量变压器的打算当然早就了然于胸,他正是想利用这样的机会,要挟他把小姨子安插到他厂里去当出纳的,想不到这个袁新谱竟然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他林克凡的话当作了耳边风,用阳奉阴违、移花接木的手段来应付他,偏偏安排他的小姨子到仓库里去当保管员。人人都知道,财会人员是厂长的心腹,有地位,一般职工都会另眼相看,而保管员是闲职人员,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哪能与出纳相比啊,这岂不是明明故意在嘲弄他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自然也把你的话当狗屁了。于是,他就得使出一点眼色给他看看,他必需把他的增容报批手续压下来。他把袁新谱厂的增容报告送到用电股去的时候,他就对用电股长仇维刚说,通往瀛海镇的10KV线路已经接近满载了,不能再报批大容量的用户,因为瀛海镇的针织厂发展迅猛,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我们就应当考虑到这种局面,要留出一些余地,好让这些小容量的针织小用户上马,这些针织厂都是密集型企业,能安排许多人进厂上班,这是可观的社会效益啊。如果我们批准了《创新轻工机械厂》的话,那些小针织厂就无法上马了,他们一家厂的负荷可抵得上十多家针织厂哪,同样的几十千瓦的电力,社会效益大不相同啊。

仇维刚听了林克凡的话后,觉得他的意见十分正确,于是就采纳了他的意见。这样一来,袁新谱的增容手续自然就被搁置了起来。当然,袁新谱对于他自己厂的增容手续被搁置的真正原因是不清楚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总以为林克凡会到用电股里去为他说好话的。与此同时,林克凡十分欣赏自己“锦囊妙计”,他提出来的“搁大让小”方案冠冕堂皇,没带任何偏见或私心,而是一种高瞻远瞩的方略,对他内心来说,真的是一箭双雕的妙计。事实上,大家都清楚,针织厂的设备功率小,一台缝纫机只有0.5千瓦,一家针织厂内的几十台缝纫机也不过是十几千瓦,十几家、甚至是几十家的针织厂也抵不上《创新轻工机械厂》一家所要增容的功率,这种方案有益于社会效益是十分明显的。

当然啰,林克凡是绝对不会对袁新谱“泄漏天机”的,他甚至还大言不惭对他说,我到用电股去上报你们的审批报告时,真是苦口婆心地为你们说好啊,可是,用电股出于统筹兼顾和社会效益上考虑,在目前负荷快饱和的情况下,让小功率的针织厂优先上马是合理的,这种从有利于社会效益出发的做法是不容置疑的,我不能提出相反的意见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一来,他们的意见是对的,我不好说什么,二来,审批权掌握在他们用电股手里,我说了也是白说,你说是吧?

袁新谱听了林克凡的话后,总觉得电力公司用电股的这种做法有点不妥,照理说,电力公司对待用电户不管大小都应当一视同仁,而且应当按照报批的先后次序审批的,不能挑肥拣瘦的,大家都是用电户,谁不性急呢?谁不想先上马呢?他们的“搁大让小”做法显然是不妥的。你说针织厂是密集型企业,能多安排人员工作,这虽然是一种社会效益,但从上缴国家的利税的角度来看呢,他们针织厂能与我们的机械厂相比吗?一百家的针织厂还不及我一家机械厂的利税呢!你说是谁的贡献大呀?应该是让谁先上马?他想,出台这种方案是否是别有用心?是不是林克凡在搞鬼?他这人历来是当面说好话,背后捅刀子的,是不是由于此前没有给他的小姨子安排去当出纳而怀恨在心而对我进行报复?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克凡这人真是太阴险毒辣了,他的心胸太狭隘了,人家也不是不给你面子,不安排你小姨子进厂工作,只不过是去没去安排她当出纳而是去当保管员罢了,这有什么可记恨的?难道非要百分之百地按照你的意图办才行?人家有人家的困难,厂里的原来出纳工作好好的,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调开她让位于你的小姨子不可?这样做法说得过去吗?厂、里的职工对这样做法会没意见?你的话是皇帝的圣旨口啊?他想到这里,不禁义愤填膺,脸上显示出愠色来。不过,稍等片刻后他仔细一想,觉得对他的嫉恨没有根据,这仅仅是一种猜想,在没有掌握到证据的情况下就说他是报复是不对的,于是他又和颜悦色地对林克凡说,用电股的这种做法虽然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也不能把大容量的用户置之不理啊,照例说,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规矩有章法的,虽有轻重缓急,但也要看先后次序,否则就乱了套,对吧?再说啦,这条10KV线路是满负荷了,但你们可以去更换线径呀,换上粗一点的导线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林克凡听了袁新谱自以为是的话后,就用讥讽揶揄口气对他说,你说得真轻巧啊,你以为世上只有你脑筋好,只有你会认真办事,人家都是吃干饭的?要换一条线路的导线像你嘴巴说说那样简单、那样容易?你以为我们电力职工都是吃饭不管事的?

 “换一条导线难道有这么大困难?”袁新谱满脸充满惊讶的神色。

林克凡不屑地回敬他:“你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啊?机械方面你是懂得一些,但电力方面的技术你就外行了,你也许以为在电杆上换导线就像你在厂里换一台电动机那样便当,是吗?你有没有想到,电杆上的导线是通着电的,要换导线就得要全线停电,也就是说,全瀛海镇所有的工厂及老百姓的家里都得停电,而且不是停一天两天的事,顶起码要停一个星期,如遇天气不好,那就可能要十多天的时间。要停这么长时间的电,大家经受得起吗?再说啦,要换这样一条线路的导线,你知道要几吨铝绞线?你知道这些铝绞线目前有多紧张?你能为我们电力公司去采购吗?还有,你知道目前有多少地方需要更换导线?总共需要多少吨铝绞线?需要化多少资金?要动用这样的资金需要在什么样的会议上审批?还要经过哪一级的上级部门批准?

这一连串的提问使袁新谱目瞪口呆,不过,他心里清楚,不管林克凡的话有多少是真实的,但其中必含有故弄玄虚的成分,他是故意在吓唬他,使他哑口无言,不容许他对此说三道四,即使他对此满腹牢骚。他当然知道,要更换整条线路上的导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确实是一个大工程,当然要有一笔数字可观的资金,其各项工作自然也相当繁重,施工也肯定十分艰苦,做任何一项工作哪有不艰苦、不繁重的?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电力公司用“线路已经满载”作为借口停止用户的增容报批手续无论如何是不恰当的,也是说不过去的,电力公司不是每天在高喊什么“人民电力为人民”吗?而他们在实际工作中对于用户的迫切愿望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些空洞的口号只不过像花瓶式的摆设罢了,他们嘴巴上说得动听,实际上做起来却是另外一位事,他对此真有切肤之痛!于是,他就有点意气地对林克凡说,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厂的增容报批手续就真的没指望了?

“谁说你们的增容手续没有指望啦?”林克凡不满地反问他,“我刚才说过这样的话吗?”

袁新谱对林在钡的反问也毫不示弱:“你刚才是没有说过我们的增容手续没有指望的话,但你刚才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换导线什么要长期停电呀,需要大量物资、资金呀,要召开什么会议研究呀,要经过哪级上级审批呀,你摆出这样一大堆的问题,岂不是等于说,要更换导线那是猴年马月才能解决问题,这难道不是等于没有过指望了吗?”

林克凡听袁新谱满腹牢骚后试图驳倒他,但由于自己当初心怀鬼胎,在用电股里做了“小动作”,采用“移花接木”的手段阻止了袁新谱增容报批手续,以达到报复的意图,尽管他提出的意见相当冠冕堂皇,但心里总是存在着“做贼心虚”的阴影,所以就不敢过分张扬。再说,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法顶多是一种权宜之计,不可能长期搁置拖延下去,否则就会引起猜疑,任何聪明人都应该适可而止。这种戏法只能蒙蔽一时,时间久了,人家就会怀疑他有意拖延,那就会招致麻烦。他深知袁新谱是一个头脑十分机灵的人,也是一个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家伙,过分惹火了他会促使他做出意想不到的手段来,他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千万马虎不得。不过,他也并不过分地担心,因为袁新谱毕竟有求于他,在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他觉得自己是身在高处,而他却在低处,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聪明人遇事总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当然,自己当然要适可而止,不要过分地激怒他。于是乎,他一反常态地对他说:“袁厂长,我知道你有很大的难处,增容对于你来说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但你也要理解我们电力部门的实际困难,你应该想到,十几家针织小厂的功率还顶不过你一家的功率啊,暂停你一家增容手续可以让几十家针织厂上马,几十家针织厂上马能容纳多少工人上班?这个社会效益用电股能不去深重考虑吗?”

林克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袁新谱的心情就比刚才缓和得多了,他心平气和地想一想,用电股暂时搁置一下他的增容手续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再说,他对林克凡也得罪不起,如果他对自己有深刻成见的话,以后要求他帮忙就困难了,做事情总得留一点余地为好。

 

5

 

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烈日肆虐,将一团烈火似的气浪抛向地面,《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的整个车间就像一个大蒸笼,尽管两侧墙上有两排排风扇把车间内的热气吸排出去,但屋里的暑气还是顽固地想要留住,似乎与工人们身上的汗水相依相随,不肯分离,排风扇在墙上吃力地喘着气,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它们……就在此时,只听见外面“嘭”地一声,墙上这两排排风扇就像公路上跑着的汽车突然被铁钉刺破了轮胎,一下子泄了气,趴在路上动弹不得。与此同时,车间里的所有车床、冲床、刨床也都突然“罢工”了,像劳累过度了顷刻之间之间发生了“中暑”,摊在地上昏迷不动了。头脑机灵的人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地吆喝道:为什么突然停电啊?

真是好事难相连,忧患接连来,在急于报批增容手续搁浅之际,偏偏又发生停电事故,这岂不是等于面临了一场空前未有的灾难吗?

这次事故是由于变压器发生了故障造成的,其实这并不奇怪,说得难听点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变压器长期处于严重超负荷状态运行,正如一个人挑着超越他力所能及的担子,在最后忍受不住的情况下能不摊倒下去吗?变压器也一样,超负荷日积月累,在它“难以忍受”的情况下会不发生爆发?当然,无论是厂里的电工还是主管生产的领导,对于这些都是知情的,但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厂里的生产任务催得这么紧,由于增容的报告没批下来,大容量的变压器就无法更换,明知是“老年拖重车”刻不容缓,但却是无能为力地去改变它,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普遍都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变压器是一种比较笨重的机器,它抗衡超负荷的能力比较强,一般是不会发生意外事件的,谁知,此刻真的发生了!

袁新谱听说停电是由于变压器发生故障所致就一口气地奔到变压器墩子旁边,急切地询问电工,烧坏的变压器能很快地修复吗?电工无奈地告诉他,变压器油外溢得这样严重,看来是它芯里面的部分零件烧毁了,变压器只能由电力公司来检查、修理,我们对变压器是动不得的。管生产的副厂长欧明德早已来到这是,他看着冒油的变压器急的满头大汗,目前的生产任务这么紧,偏偏会发生故障,真是糟透了!他知道,变压器的管理权限是属于电力公司的,我们自己的厂电工动不得的。他看到袁厂长心急火燎的样子就对他说,变压器发生了故障就立刻向瀛海供电站报告,他们马上会来处理的,我们就可向他们提出立即请电力公司的电修师傅赶紧来厂检修变压器,尽快排除故障,恢复送电,这是当务之急。

“那你立即去办啊!还要站在这里干什么?一般人心里不急可以谅解,你当副厂长的人怎么不急啊?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厂停电一天就要遭受多少损失!生产计划完不成,就要负担罚款,这些你不清楚?!”袁新谱气急败坏地、没好气地训斥欧明德。

厂长训斥下属或职工是普遍存在的,有的甚至于恶骂,这在瀛海镇的民营企业里是习以为常的,所以就多见不怪了。平心而论,袁新谱训斥厂里干部职工比起别的厂长来说还算是“客气”得多,有的厂长心里不爽或稍不满意就开口骂娘,动不动就是“他妈×”,接着就是像过去“地主骂长工”那样气势汹汹地训斥或恶骂,不留一点情面,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气简直与电影里的反动军官毫无差别。这种气氛的形成是有其社会思想根源的,自从改革开放以来,私营企业像雨后春笋那样地发展起来,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板就应运而生了,这些人多数是“胆子大如天,墨水一点点”或属于“三教九流”之类,这些人文化程度不高,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文化素养”与“崇尚礼仪”,一旦当上了老板,特别是被称上了“万元户”后,就得意忘形起来,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自负心理就膨胀起来,自视“高人一等”,他认为自己厂里的职工就是他雇佣来的“佣工”,理所应当地遭受训斥!厂长骂人是当时的普遍现象,早就见怪不怪了,更何况,中国尚处在“封建思想残余还很浓厚”的氛围里,这种粗暴、恶劣的行为就在这种土壤里“茁壮成长”起来了!不过,到了九十年代后期,随着企业主的更新换代以及无情的“淘汰机制”,新一代文化程度较高的新业主登上历史舞台,那些曾经威风一时的人逐渐淡出,“厂长骂人”现象才逐渐销声匿迹。

欧明德本来想回应他几句,但最后还是忍受住了,他心里明白,在民营企业里,老板都是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不管你是副厂长还是车间主任什么的,只要他不高兴就骂娘,在民营厂里当副厂长或者车间主任,除了有一点调动生产的权利以外,其他的就只有遭他“训斥”的份。在当厂长的人看来,不管你是当副厂长的还是当车间主任的,都是给他打工的人,就理应遭他训斥。当然,当副厂长或当车间主任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好处,他们在年底有一笔数目可观的“红包”可拿,没有这样的好处,谁还会去当这个“出气筒”。不过,话要说回来,袁新谱这人,心直口快,从不口是心非、暗箭伤人,虽然事发时暴躁,但事过后就淡忘,从不记在心里,这是他的可爱之处,所以啊,大家也就不与他过分地计较,他想到这里,也就平静了下来:“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要求人家帮忙,总得要巴结人家,林克凡是第一道关口,只有他存心为我们出力,他才会向电力公司反映情况,电力公司才会派师傅来给我们修理变压器。你也知道,他是一个眼界很高的人,稍微送一点东西他是看不上眼的,你就见机行事吧,要舍得花钱,只要能办成事,就不必去计较金钱了。如果电力公司同意马上派人来修理变压器的话,你对师傅们出手也要大方一些,这么热的天气能来厂为我们修理变压器,我们应当是感激不尽的,对吧?你先到财务那里领一笔钱去,该花的钱就得花,不能吝啬,花这样的钱无论是多少都是值得的,这与多停一天电所造成的损失相比,是小儿科啊。”袁新谱用刚才截然相反的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欧明德说。

欧明德应声后就迅速转身而去……

 

出乎意料之外,欧明德这次“求人之旅”竟取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成效,林克凡一听到变压器发生事故后,二话没说就立即带着他到电力公司去反映情况,首先是用电股,接着是生技股,随后就凭着用电股、生技股的股长指令直接到电修班,向他们传达两个股股长的指令,电修班的班长就立即着手布置准备检修工具、置换零件等工作,不到十几分钟,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就火速地赶去《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检修变压器,两位检修师傅在班长亲自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厂部的变压器的墩子旁,随后就立即动手拆开了烧坏的变压器……

欧明德看到电力公司的师傅们冒着炎热酷暑,满头大汗地检修变压器,深受感动,为了他们免受烈日曝晒之煎熬,欧明德立即布置在变压器上方搭起一个临时凉棚,遮蔽毒日,感受阴凉,好让三位师傅们凉快一些,这不但体现厂方对他们的爱戴与敬重,也有利于自己变压器的修理工作进度,尽量提早恢复送电,这是大家所迫切期待的。欧明德是个精明人,这笔账他心里算得清楚。为了鼓舞师傅们的士气,他还派人去买来许多棒冰给师傅们解渴,他还亲身为师傅们不时递去湿毛巾,让他们擦汗,这些师傅对厂方的热情关爱很受感动,于是就更加用力地投入修理工作。两个多小时后,这台被烧坏的变压器就很快地修好了。随后,林克凡马上就把电送上,全厂一片欢腾……

袁新谱看到变压器很快地修复,内心的兴奋情不自禁,于是就亲自设宴招待机修师傅和林克凡,并叫欧明德赶紧去买海鲜,盛情款待参加检修的师傅,以表感激之情。招待宴在厂里的食堂里进行(那时还没时兴去酒店宴请,实际上此时也没有时髦的酒家),在菜肴丰盛的餐桌上,袁新谱频频为林克凡及师傅们举杯敬酒,衷心地感谢他们为厂方排忧解难,真是大恩大德啊!

林克凡在这次事故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匪夷所思的,他竟会一反常态地没有乘人之危地进行要挟,反而热情地接待前来求助他的欧明德,并随即带他到电力公司去反映情况,急切地帮助他解决面临着问题是有其原因的,其一,因为公司有明文规定,凡是发生了电力事故,任何责任人都不能拖延或借故推托,违者就要受到处罚,轻者扣除当月奖金,重则还要受到行政处分,林克凡敢去冒这个大不韪?这台变压器的产权虽然是属于《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的,但根据电力规程的规定,电力公司与用电户的责任分界点是在变压器的“出线端”,也就是在电压等级400V 一侧;而变压器是处在“高压端”即10000V这一侧,它的管理工作是属于电力公司的,也就是由供电站管理的。所以变压器发生事故是属于供电站的管理范围之内,他无法推托,虽然事故的责任不在于供电站。林克凡心里清楚,《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的变压器之所以被烧毁是由于超负荷造成的,但他们厂早就打了增容报告,而且早已存档在用电股。增容手续之所以被搁置、被拖延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他心里有鬼,担心事故如不及时处理,厂方损失巨大,扩大事端,说不定会出现节外生枝、追根究底的突发事件,那他就难逃其责了,还是积极帮助厂方,协助他们去解救困局为上策,这不但能有效地掩盖他险恶的用心,还能得到厂方和公司的赞赏,何乐而不为?事后证明,他的“关心”确实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他面对袁新谱的频频敬酒,就装出发自内心的关心说,你们千万要牢记这次沉痛的教训,变压器现在虽然修好了,但它仍不能超载运行,否则的话,它又会被烧坏,这决不是危言耸听,你们今后一不定期要把一些重负荷,如剪板机、折边机、电焊机之类设备不能与其他设备同时运行,而要把它们放到后半夜去工作,这样才可以避免负荷重叠,能有效地防止超负荷运行,否则的话,今天修好了,明天又要被烧坏了,绝不能重蹈覆辙啊,这一点可千万不要忘记!

袁新谱听了林克凡的话后,心里又有点懊恼起来,怎么变压器修好了以后还不能让这些重要设备运行?这生产任务怎能完成啊?林站长,照你这么说,这些设备只能放到后半夜去运行才可避免超负荷运行?

林克凡锤钉截铁地说,是啊,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烧坏变压器,否则的话,我们今天的工作都要前功尽弃了,这几位师傅白忙了不说,你们又要遭受一次损失,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是吗?

那怎么办呢?袁新谱有点痴呆地望着林克凡,似乎一定要林克凡帮他再想想办法。

在席的一位电修师傅由于受到厂方的盛情款待,内心很感激,他想,变压器超负荷了就得更换一台容量更大的变压器,厂方资金实力雄厚,更换一台变压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不就是向用电股打一个申请增容的报告,用不了多时就能批下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去打报告申请呢?于是,就他对袁厂长说,你们可以去打增容报告呀,要求立即增加一台变压器或者调换一台更大容量的变压器来投入运行,超负荷这样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袁新谱听到了这位电修师傅的话后就说,我们的增容报告早就在一个月前就放在你们公司用电股了,一个多月过去了,报告就是批不下来啊。

这位师傅由于不知道林克凡“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就用不解与怀疑的眼光看着林克凡,有这位事?

林克凡自然不能说出“内中的奥秘”,只好搬出这个原先“设计好”理由,向这位师傅解释说,我们这条线路已经接近满载状态,如果批准了他们厂的增容报告后其他厂就无法上马了,这里的针织企业正以风起云涌之势地在发展,如果停止了这些小容量的针织厂上马的话,就要影响社会效益,因为他们可以安置许多劳动力。《灵山创新轻工机械厂》一家厂的增容容量可抵得上几十家小针织厂啊,考虑到社会效益,也有镇政府的意见,我们就决定先让小针织厂上马,他们厂暂时先耽搁一下再说,我这也是爱莫能助啊。

这位电修师傅不可能知道林克凡的“戏法”,他就秉公地说,按规定应当按先后次序来审批,谁早先提出申请就应该先批准谁嘛,这种“挑肥拣瘦”的做法不但不合理,也容易滋长不正之风。他对袁厂长说,你可以亲自到电力公司用电股那里去反映一下情况,向他们说明你们厂急切需要增容的情况,并介绍这次由于超负荷而发生的变压器被烧坏的严重事故,用电股股长听了你们的反映后,他们了解你们的紧急需要后,也许会马上审批你们增容报告的。

林克凡听后被“格噔”了一下,想不到“半路上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他不便、也无法对这位电修师傅“说清楚”。他灵机一动,索性来一个“顺水推舟”之策,他对袁新谱说,你就不必亲自去了,还是我为你们特地去跑一趟吧,我们公司领导常常对我们说,人民电力为人民嘛,为用户解忧排难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林克凡之所以主动地让他一人去公司反映,主要怕“露馅”,还是自己去一趟,落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袁新谱听到林克凡准备为他去一趟公司解决问题,真是太高兴了,林站长,你如果能为我办成这件大事,我真的要大大的感谢你!

袁新谱太天真了,林克凡这次如果真的会大发慈悲,突然产生菩萨心肠,去顺顺当当地为他去办理增容手续,那他此前一切精心安排的“布局”岂不是枉费心机了吗?袁新谱真的的点异想天开了!

 

6

 

林克凡的小姨子芳名骆菲,是个时运不济的小美人。她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只得唉声叹气地闲置在家。她天生丽质,肤色白晳细腻,明眸皓齿,头上的乌黑披发犹如一道瀑布直泻而下,闪亮、柔滑、流畅、妩媚,无不令人倾慕。每当她穿梭于街市时,就立刻会吸引众多行人的眼球,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他们的眼神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久久不肯离开她的倩影,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来,像看到一个仙女姗姗而来。正是有人所说的那样,她具有“吸魂”的魔力,如果套用一下形容美貌的“落雁沉鱼”、“羞花闭月”之类对美色赞颂之词,一点也不为过!也难怪,林克凡对这个小姨子心仪已久,巴不得为她出力,想方设法地为她找寻一份优雅而体面的工作,为日后求得她的芳心而垫铺,谁知袁新谱偏偏不买他的账,没有给安排出纳员工作,却把她塞到仓库里去当保管员,像打入了“冷宫”似的,这使得他在骆菲面前丢尽了面子,他能不对袁新谱怀恨在心吗?他此刻之所以在人前与表现出大度,完全是出于谋略。

其实,骆菲对于厂里给她安排在仓库当保管员工作并没有什么反感,更谈不上耿耿于怀。她觉得,一个人能否干出一番成绩来,主要是决定于自己的天赋与努力,最初的工作岗位并不是决定因素,再说啦,你初来乍到的,人家对你总得有一个了解的过程,你到底是“绣花枕头”(绚丽的外表包装着满肚稻草)还是“实木底子”只有在使用以后才能了解知晓,当出纳虽然很“招摇”,比较显山露水,惹人注目,但当保管员深藏不露,可以守株待兔,静观其变,一旦机会来临,就可以一显身手,偶露峥嵘!到时,你就有机会使人家对你另眼相看了。她认为,作为一个女人,绝对不能小心眼,一遇爽事就喜形于色,稍遇不爽就扳起面孔来,这就显露出你是一个浅薄之人,这样的人自然就不可造次了。近来。由于厂里发生了停电而阴云密布,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特别是对供电站站长林克凡对厂方刁难与敲诈感到愤愤不平,大多数人认为厂长袁新谱过于软弱,对林克凡一味迁就,以之于使他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忘乎所以,对待这种人,只有向上下级控告才能迫使他有所收敛。这些议论在她面前是隐隐约约的,因为她是林克凡的小姨子。有时候,当她看到人们在议论纷纷时,一看到她走近,他们的议论的声音就突然会变轻,有时甚至会戛然而止,她是聪明人,人们对她这些异常的举动肯定与她相关。她知道他们是在议论林克凡的事,否则的话,他们的议论为什么要避开她?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林克凡是她的姐夫,也是她进厂来工作的牵线人,职工们对林我凡的怨恨会自然地联系到她的身上,她对此相当难受。她也知道,职工们埋怨袁厂长的软弱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她觉得袁厂长也是出于无奈,对于当前被人们称之为“电老虎”的电力部门来说,他哪有能力与他们抗衡?此时的绝大多数厂长不都是奉承、迁就电力部门的?除非你不想吃办厂这碗饭了!世上有哪个人会愿意平白无故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钱来?花钱买平安是中国人的古训!当然,她是很同情袁厂长的。她虽然是林克凡的小姨子,也是她进家厂来工作的牵线人,但她内心里并不感激林克凡,她一套自己的想法。她是一个聪颖之人,她对自己有身份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她深知,自古红颜多薄命,要摆脱“薄命”,就不要把自己的命运押在“红颜”,而是要通过自己的才能去开创前途,做人不能随波逐流,要善于掌握时机,不能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该出手时就出手。她问自己,现在是不是她该出手的时机?她觉得,现在如果能为厂时的增容变压器手续去打开一条通道的话,那就是一个时机,而且,她一定要避开林克凡而是靠自己去另辟蹊径地去开创新局面?此举有多少胜算把握?她心里清楚,《创新机械厂》的增容审批之所以会遭到拖延,主要是林克凡在有意阻挠,而不是电力公司故意不批,如果她以厂方的身份去反映情况后,电力公司一旦得知真实情况和厂方的要求后,他们是完全会同意增容的。

至于对林克凡的为人,她心里当然是十分清楚的,诸如对用户敲诈勒索此类的就不要说了,就对她自己的“欲望”而言她是有相当透彻的了解,从他对自己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美貌早就馋涎欲滴了!他对她的关心可以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当然啰,作为当姐夫的人来说,关心小姨本是无可非议的,也是人之常情,但他的过分的殷勤以及从他色咪咪的眼神中,他的关心,他的情意,她完全可以感觉到他的“司马昭之心”。诚然,在他“图穷匕见”之前,她是不能去揭穿他“司马昭之心”的,她不能平白无故地对他妄加结论,这岂不是有点莫须有式地冤枉好人了吗?岂不是恩将仇报了吗?这样做,人家不能不会去谴责林克凡,反而会骂自己没有良心!但如果到了“图穷匕见”之时去抗拒他的非份之想时,其结果必然要撕破脸面,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割裂了与林克凡的关系不说,还必然要使她姐姐陷入两难的困境:要嘛站在丈夫一边,割断了姐妹的同胞之情;要嘛站在妹妹一边,这就势必要把夫妻关系推向悬崖!到那时,恐怕连调和的余地都没有了。为此,她必须要掌握主动,必需未雨绸缪,要趁早想出办法来,在“图穷匕见”之前就击碎林克凡的美梦,其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跳出林克凡的布控,主动出击,打开局面,出其不意地跑在林克凡的前面,另辟蹊径地去县供电局办妥厂里变压器的增容手续,使林克凡猝不及防!这样,她就可以摆脱林克凡对她恩惠的“阴影”。她深入地分析了一下自己这个“计划”有无实施的可能性。她有一个初中同桌的闺友向如兰,她的父亲是县电力公司的一名工程师,只要向如兰的父亲能真心地为她帮忙的话,去解决一个用户的增容问题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绝对不存在什么障碍。根据她与向如兰的交情,她想向如兰是肯定会帮她这个忙的,因为这样问题不会使她为难,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需要有厂长袁新谱的支持,没有厂长的出面支持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她难道用“保管员”的身份去与电力公司去联系?人家会怎样看待你?另外,如果厂长认为你去是多此一举的话,那岂不是自作多情?反要遭人笑话!因此,她必需首先要去厂长那里去说明一下自己的想法,如果厂长欢迎她去的话,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啰。她为此分析了一下,厂长目前正为增容问题弄得焦头烂额,如果她能为厂方去排忧解难,那是何乐而不为的事?即使达不到目的,也无多大的损失啊。当然,她首先要向他说明,她不是去依靠林克凡去解决问题,而是她自己另辟蹊径,当然,她也尽量不去提到林克凡,她也不想得罪林克凡,得罪林克凡,目前对她没有过什么好处。

当向如兰听到骆菲的叙述后,果然不出所料,她马上就表态她愿意帮忙,这不是件芝麻绿豆的事儿吗,再说啦,这也并没有牵涉到什么以权谋私的问题,有什么为难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当骆菲向袁新谱说出自己的打算与想法时,袁新谱真的有点感到意外,他对于增容手续久拖不批真是心急如焚啊,如今骆菲能够主动地为厂方出力,何乐而不为呢?他知道,林克凡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是不会真的为他帮忙的,他说要到电力公司去反映情况无非是一个“缓兵之计”而已。骆菲说,她在县电力公司里有熟人,也许能解决问题,虽然没有多大把握,我想去试一试。

袁新谱听了骆菲愿为厂方出力,主动要求去电力公司去解决增容问题,自然是十分欣喜,难得她有这个胆略啊,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应该热情地支持她,机不可失啊。退一步说,即使没有成功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白跑一趟而已;如果成功了,那真是太好了,她解决了我们厂的燃眉之急啊!于是,他就很爽直地对她说,好啊,那你就去吧,有什么需要什么的话,你尽管可以向我提出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骆菲回答说,我只是去试试看,能不能解决问题还没有什么把握,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需要的。

袁新谱是一个见世面的人,他立刻敏锐地感到,骆菲现在是厂里的一个保管员,如果以她现在身份到电力公司去联系工作显然是不合适的,这不但使骆菲的脸上无光,也会使人家看不起我们厂的,怎么会叫一个保管员到这里来联系工作的?厂里难道就拿不出适当的人了吗?这个问题必需要先解决好,否则的话就要遭人取笑。他想,还是先给她一个“厂长助理”的名义较为合适,她有这种身份去就名正言顺了,同电力公司的干部打交道肯定会顺利得多,这有助于她马到成功。这次如果真的成功了,那说明她这个人不但有魄力,而且有能力,是一个值得重用的人才,叫她去当厂长助理是当之无愧的,这今后对厂里的工作肯定会起很大的作用。再说啦,叫她这样美貌而聪明的女青年到办公室里来工作,接待贵宾或客人真是最合适不过了,人家肯定会刮目相看!我以前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不禁暗自发笑了起来。他对骆菲说,你还是马上先去做“厂长助理”的名片吧,手里拿着这样的名片去联系工作,肯定会顺利得多。

骆菲听了这个意外的惊喜,心里真是万分激动,马上答应厂长说,好,我立刻就去。她对厂长意外地赐予她一个“厂长助理”的称号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当然,她心里也明白,这个称号是厂长的临时决定,恐怕是个权宜之计吧,他主要是考虑这样做是对厂方有利,要想真的能当上“厂长助理”也只有这次去电力公司的工作成功了,这个“厂长助理”才会“弄假成真”,不管结局怎样,对她来说也是一次极好的机会,她一定要珍惜它。如果这次真的成功了,也真的就可以真的能当上“厂长助理”了,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吗!只要她真的当上厂长助理,她就可以摆脱“冷宫式”的保管员工作了,她坐进办公室以后,她就可以重新设计自己的未来奋斗目标,她一定要在厂里干出一番成果来,让人对她刮目相看了。

骆菲拿到了“厂长助理”的名片后,就去向如兰那里,向如兰告诉她,她已经向她的父亲说好了,你可以直接到电力公司生产技术股去找他,她父亲会竭力帮助她的。

骆菲到了电力公司后很快地找到了生产技术股,也很快地找到了向祖奋工程师。向工程师一看到骆菲走进办公室就知道是她女儿的同学来了,他连忙起身给骆菲倒了一杯茶,并请她坐下,然后和蔼可亲地对她说,如兰已经初步地说明了情况,你就详细地介绍一下你厂要求增容的具体情况吧。

骆菲就把厂里的迅猛发展及遇到电力制约情况,以及最近的变压器因超载而发生的事故,如果不是电力公司及时去抢修的话,将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变压器虽然修好了,但目前仍然是不堪重负,如果不及时调换一台大容量变压器的话,势必又要再次发生事故,我们厂的损失是实在太大了!为此我们心急如焚,迫切地希望电力公司对我们的增容报告予以审批,这样就马上去更换一台大容量变压器了。

向工程师听了骆菲的话后,有点惊奇,这样如此紧迫的问题用电股为什么不及时办理,这其中恐怕有一些其他什么的原因,还是到用电股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说吧,于是,他就对骆菲说,我与你一道到用电股去了解一下情况吧。说着,他就带骆菲去用电股。

到了用电股后,向祖奋就向仇维则询问有关《创新机械厂》的增容报告情况。仇维刚听后就对向工说,《创新机械厂》的增容报告确实是拖得很久了,其原因主要是该条10KV线路已接近饱和状态,而该乡又想要照顾一下许多针织厂企业要上马,供电站就想把《创新机械厂》暂时拖一下再说,于是就他们的增容报告压了下来了。不过,后来《创新机械厂》发生了因变压器超载而被烧毁的事故,我倒是觉得应当立即审批《创新机械厂》的增容报告,但供电站又把一大批针织企业的报告送上来,你说,叫我怎么办?是让《创新机械厂》先上马还是让这些后来的针织厂先审批?这是这是两者必居其一的事情哪,因为该条线路已经不允许大家都江堰市上马啊,我一直为难着呢!

向祖奋听了这个情况后,就对老仇说,这条10KV线路接近饱和是实情,我们供电部门当然不能忽视,超负荷引起的后果是严重的,但用户的报批工作总有一个轻重缓急、从先后次序吧,就《创新机械厂》早就打了报告以及此后引起的因超负荷而发生变压器被烧毁的情况来看,我们都应当立即解决的,是吧?不过。用户的报告审批是你们用电股的事,我只不过提个意见而已。

仇维刚听了向工的分析后,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就决定把《创新机械厂》的报告先批了。不过,他接着又对向工说,这条10KV线路的扩容改造是急不可待了,你们生产技术股应抓紧制订这个计划,放上议事日程,否则的话,这条线路的安全性将成为严重的问题,而且也已经严重地影响到该乡的工业发展了!

向祖奋勤恳地说,我回去立即召同有关人员研究一下,把这条线路的改造问题制订出方案来,然后就报到公司领导那里去。

骆菲想不到《创新机械厂》的增容审批会得到如此顺利地解决,她心中在喜。她心中有数,此前,《创新机械厂》的报告之所以被拖延,问题是出在林克凡的身上。她真的想不明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林克凡竟还要玩“三机两刀”的手法,一面在厂长面前说他会马上到电力公司去催办增容手续,另一方面却心怀鬼胎,把其他迟到审报的针织厂报告送上来,这岂不是故意把《创新机械厂》的报告拖延下来?其用心真是何其恶毒也!不过,她马上意识到,林克凡的这套鬼把戏是绝对不能当场揭穿的,如果她把林克凡的恶毒手段在电力公司的干部面前说出来,他的卑劣心思就暴露无遗,林克凡从此见不得人了。这样一来,她骆菲就里外不是人了!不但林克凡会怨恨她,姐姐会谴责她,人家也会说她不但是“忘恩负义”而且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她自己见不得人了!于是乎,她就把这事藏到心底里去,还编造出一个“美丽的谎言”,她说林克凡最近工作十分繁忙,抽不开到电力公司来,是他叫我们厂来这里要求“急事急办的。

她通过这件事,就相当明确地认识到,电力公司不是有人说的那样是一只“电老虎”,电力公司的干部,像向工程师和仇维刚股长这样的人不都是通情达理、待人亲切、办事认真吗?哪有一点“电老虎”的样子?他们都是热心肠的人,他们都是很体贴、人情味很浓的人嘛。不过,“电老虎”也确有其人,像林克凡就是,他确是一只凶恶的“电老虎”,电力公司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败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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