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张为礼 发表于 2016-11-18 09:03

《渔乡曲》连载之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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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称奇起床后到天井里看了看天色,好像觉得与往常不一样,但也说不出其中的的“所以然”来。吃好早餐他就往外走,想去人领一领市面。在路上,他看到不少人迈着快步匆匆忙忙地在奔走,正当他好奇而疑心之际,有个熟人告诉他,台风就要来了,你快去做好准备吧。他感到好奇,于是就急忙拉住问他,你怎么知道台风要来的?那人回答他说,还不是“小诸葛”章毕成说的,他的推测总是八九不离十的,大多是差不了,我刚才还到沙滩上去过,亲眼看到他在自家鲞厂前在筑一道“拦浪坝”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一看啊。说完后,这人就匆匆地走了。
洪称奇听了觉得有点新奇,他对章毕成的台风推测确很相信,多年来的事实证明,他对台风的研究确实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是决不轻易出口的,对于这点他深信不疑,但他听到刚才的人说,章毕成此时正在厂前筑起一道“拦浪坝”之事倒有点不解,在沙滩上筑坝能抵御台风的浪头吗?这岂不是有点像小孩在海边打造沙船的游戏!章毕成可不是傻瓜,他绝不会去搞这样的“游戏”,更何况台风正“兵临城下”之际,他这样精明之人是决不会如此懵懂的,他一定又是在搞什么“新花样”了。他忽然心血来潮,自己不是正伺机要跟他“套近乎”吗,他何借此良机解决他心头之痛?他就利用到他那里去打听一下台风消息的机会,又顺便察访一下他的杰作——拦浪坝究竟是怎么一位事,一来二去的,他们不就在顷刻之际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吗?彼此间关系缓和了,他就可以开始进行他心中的计划了,他乘机主动地检讨自己的过去对他的误解而造成自己的过错,相信他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他俩肯定会从此和好如初重新成为好朋友了,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于是,他就马上决定到中沙门的章毕成家的鲞厂去了。
他是带着笑脸走到章毕成面前的,并笑容可掬地对他说,你在搞什么名堂啊,我在街上听人说你在三前筑拦浪坝,就过来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会事,这可是在瀛海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我知道你脑筋活络,专会搞出点出人意外的新鲜花样来。
章毕成看到洪称奇如此友好的态度确实有点意外,这是多年来所没有过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他会有如此的出奇的举动来,是曲意奉迎还是故意迷惑?不管他出于何意,作为君子之道是以礼还礼的,他就也表示出一副笑眯眯的和好态度回答他说,根据我昨晚对天象的观察,台风马上就要来了。这次台风可能会很凶猛,我们一定要在它到来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如果稍有怠慢就来不及了。所以,我一早就到鲞厂前面来筑起这道拦涩坝来,鲞厂的前墙如果被冲损的话,那厂房就很危险了,里面还有二三千斤的老鲞堆着呢,这可是我今年全年的开交所在哪,我能掉以轻心吗?接着,他就向洪称奇详细地介绍这次台风的种种征兆,这说明台风就在不远处了,二三天的时间恐怕就会来到来这里,当然,这完全是出于我的估计,但决不是危言耸听!
洪称奇听了章毕成的话后,觉得他说的话是有根有据的,决不是空穴来风地瞎说,他相信他说的话也是出于多年来他的预测大都是很准确的,所以大多数的瀛海村民都相信他的话。不过,洪称奇对他搞的拦浪坝有点怀疑,它真的能拦住台风的浪头?于是他就如实地向他提出疑问,你筑的这道拦浪坝真的能拦住台风扑上来的海浪的潮舌吗?
章毕成知道他对此心存疑惑,于是就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与打算,拦浪坝是我昨晚一夜苦思冥想动出来对付台风海浪的土办法,究竟有无作用还得要等台风来到时才能看明白,我之所以会动出这个脑筋来是考虑到多方面因素后才做出决定的。最先,我考虑到这次台风正值大潮汛期间,潮面要比一般的台风高出许多,我家鲞厂的前墙有可能被海浪冲击而受损,里面二三千多斤的老鲞就有危险,怎么办?只有设法借用一下别人家的厂房,把老鲞搬到那里去,那是很麻烦的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保住厂房不受损了。于是我就动出这个脑筋来了。当然,要用拦浪坝去拦挡海浪是有前提的,如东门南首一带的厂房,那里的海水的最高潮面离厂前近,只有三四丈左右,而台风到沙滩的一个“卷浪头”后所生出来的潮舌扑上来就足足有四五丈远,一道几尺高的拦浪坝那里能挡不住它的势头?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筑道拦浪坝肯定是枉费心机的;如果最高潮面离厂房很远的话,就像你家厂在边沙门及沙垅尾巴一带的位置,厂前的海浪的浪头相对较小,厂的地势相对又高,海浪的浪舌根本就够不着鲞厂前的地方,那海浪的威胁就根本不存在,你就可高枕无忧,用不着去动这样的脑筋了。根据我过去对台风来袭时最高潮面的观察,一般的台风所带来的高潮面比平时要高出好几丈,特别遇到大潮汛期间的台风,那它的潮面又要一般的台风要高出许多,它的最高位置也就离我家鲞厂前有六七丈远的地方,海浪的潮舌可以伸到我粗的厂前面了,现在是月初,正值大潮汛时期,那这次台风所带来的潮面肯定是比任何时候的潮面要高得多了,我可不能不防啊,它完全有可能冲到我家厂房的前墙来,如果前墙受到冲击的话,那厂房就有危险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厂前几丈远的地方筑起一道拦浪坝,它就可能会起到一点阻拦作用,冲上来的潮舌受到坝体的阻拦后就肯定会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它的势头必将减弱,那厂前部的墙体就安全得多了,当然,这是一种土想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它到底能不能起到阻拦的作用,那只能等到台风来到时才能见分晓,对吗?你看这土办法有作用吗?
洪称奇听了章毕成的这一席话,心里真的是很佩服他的聪明才智,真是胜读十年书啊,他对台风的研究和判断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村民们都很相信他,他此刻还别出心裁地想出对付台风的巧妙计谋来,实在是令人可敬的一个奇人,所以他从内心里敬佩他。他的精明与算计实在高明,洪称奇作为鲞厂的老板,当然知道章毕杨要去搬运二三千斤的老鲞是十分困难的,用土办法去作多一道“防卫”也不失是一个良策,他心中清楚,像章毕成这样精明这人,他是决不会在“命悬一线”之际去冒险的,他心里肯定估计到台风虽然可能会对他家鲞厂造成威胁,但还不至于会损坏厂房前墙的地步,所以他只是出于多一道防卫就多一道保险而已。每家的鲞厂现时都有一个或二个鲞蓬(垛)在厂里放着,一直要等到年底才会去运往绍兴或杭州去卖。一个鲞蓬至少有一千多斤,这可都是厂家的性命所在,谁都不会掉以轻心的。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鲞蓬(垛)的概念。在那时,除了瀛海所人以外,一般地都不知道鲞蓬的含义,因为除了瀛海以外的地方都没有出产黄鱼鲞的,当然就不知道鲞蓬为何物,顾名思义,瀛海人说的所谓“鲞蓬”其实就是黄鱼鲞的“鲞垛”,北方人种大小麦,自然有麦垛,南方人种水稻,当然也有稻草垛,不过,这里的老百姓不叫“垛”,而习惯地叫“蓬”。“草垛”也就叫“草蓬”,那“鲞垛”当然也就叫“鲞蓬”了。其实,所谓“鲞蓬”就是由大黄鱼鲞堆积而成的一个“垛”而已。不过,因为稻草是不值钱的东西,所以草蓬当然就打在野外或山脚下,而黄鱼鲞是十分值钱的物品,当然只能是放在厂房里面的。鲞蓬的形状呈圆柱形,它的直径大小是由堆积的黄鱼鲞数量多少而决定,大的鲞蓬直径有两公尺多,小的也起码有一公尺多,鲞蓬堆积好以后,外围要用厚厚的、一尺多厚的早稻草围捆起来,然后还要用很粗的草绳紧绷起来,鲞蓬的上部也要用早稻草厚厚盖上,以防止受潮。鲞蓬一般地要在一二个月内进行翻晒一次,以保持它干燥度,不因受潮而变质。在渔汛结束以后,鲞厂就开始洗鲞了,初次的黄鱼鲞晒干后就要“入蓬”,这种刚晒燥的黄鱼鲞叫“嫩鲞”,也叫“麻滋鲞”,尝鲜时谆香扑鼻,肉质柔软,十分可口,算得上是美味佳肴,此时有不少厂家就把嫩鲞运到宁波的咸货行去卖,能卖个好价钱,以此去偿还在渔汛时向钱庄借贷来的鱼款之急需。那第二次及此后进行翻晒后的黄鱼鲞就称作老鲞了。现在台风要来了,如要要把鲞蓬搬移到别处去的话,不但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而且还想办法借用人家厂房来重新打造鲞却实在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因为这厂房是必需是非常宽敞的,没有两间连房的厂房是根本无法打造鲞蓬,而老鲞又是一种值钱的物品,没有深交的亲朋关系是绝对是不行的,由此可见,要借用厂房作堆放鲞蓬是一件十分伤脑筋的事,不到万不得意之时是绝对不会去作出这样打算的。也正因为如此,章毕成才不会轻易地去作出搬移鲞蓬的举动。为不使厂房受到威胁,他不得不动出筑拦浪坝的脑筋来,筑拦浪坝虽然也很麻烦,但要比搬移鲞蓬就方便多了。当然这还要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估算到台风一般地不会损毁厂房,否则的话,章毕成肯定就会去搬移鲞蓬,章毕成决不会作出“命悬一线”的冒险,他心中有神机妙算,他很敬佩他的精明与果断。
洪称奇今天到他这里来,一来是来向请教他对台风的预测,台风究竟会不会侵袭到这里来,他作为刚选上瀛海所渔会的会长就有责任去做好对台风的各项准备工作,尽快地去通知渔民们不要出海,对已出海的渔民要想尽一切办法叫他们尽早地回港来避风,尽量避免损失;其二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接近他,通过交流,彼此间关系会就会融合起来,一来二去的,自然就会消释前嫌了,从此就可以达到和好如初的目的了。他到章毕成这里来,主要的不是参观章毕成的拦浪坝,但你说与“拦浪坝”一点关系,却也不是全对,他泽被听到人家说章毕成在筑坝是不是像小孩那样在搞“打沙船”式的游戏,他想章毕成绝对不会是那样的傻瓜,现在看了才真的明白了章毕成确是一个“奇人”。他今天主动地来找章毕成,确实是经过一番思想波澜的。此前,他对章毕成确是有所猜疑的,孔绣凤不但拒绝了他邀请当掌柜,还特为去开了一家绣花店,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地有意与他“抬杠”吗?也由于章毕成当时积极地参与了孔绣凤的开店之事,并尽心尽力地当她的参谋,还做她的资金后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使他不得不对章毕成产生极大的怀疑,疑心章毕成从中挑拨他与孔绣凤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从此就对章毕成怀恨在心了,你章毕成真太没有同窗及朋友之谊了!我邀请孔绣凤当掌柜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她孤苦伶仃地生活是怪可怜的,无论是从对同窗或是从对师妹的角度来说,帮助她改善生活难道不都是应该的吗?更何况,恩师在临终前不是曾谆谆地托付我们俩要照顾师妹孔绣凤吗?我遵循恩师的嘱托去关心师妹到底有什么过错?我可没有一点私心的啊,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用心,竟会做出如此对不起同窗加朋友的的举动来?!从此,他自然对章毕成有怀恨在心了,对他敬而远之了,你既然是舍情弃义在先,那我只有“以牙还牙”在后了!
时过境迁,洪称奇后来与新婚妻子肖淑芬经历了几次的“感情风波”,从磕磕碰碰的“交流”与“交锋”过程中,他才渐渐地认识到生活中的某些哲理,并开始反省自己头脑里存在着封建思想残余及男尊女卑的大丈夫主义,也从与肖淑芬的“冲突”中开始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从而也猛省到孔绣凤之所以拒绝他邀请当掌柜之事完全是出于“洁身自好”,维护自己的清白,防止出现流言蜚语,确是一种正当之举,同时,他也很自然地联想到章毕成之所以支持孔绣凤的行为也不是出于私心而去进行挑拨离间,而是出于对同窗及师妹的关爱,同时也出于遵守恩师在临终前对他的嘱托的诺言,这种行为不但不能指责,而是值得称赞。既然(通过与肖淑芬的“交流”与“交锋”)认识到自己去邀请孔绣凤来当绸缎布庄掌柜的举动是属于鲁莽的行为,孔绣凤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与正气,断然拒绝他的邀请是无可指摘的,那么章毕成为了帮助师妹也当属是正义之举,也当然是合乎情理之事,根本不存在什么挑拨离间之怀疑,这说明完全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自己心胸狭隘,疑心疑鬼,小鸡肝肠之故,如果再更进一步作一下推理的话,孔绣凤如考虑不周,轻率地就同意来我家担任掌柜的话,那此后就必然会招致许多流言蜚语来,那就自然要引起肖淑芬的疑心,从而夫妻关系就必然要带来不和,甚至会出现互相猜疑,最后有可能会导致夫妻关系破裂,到那时,恐怕连后悔都来不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哪。由此可见,章毕成不是故意为难他、捉弄他,他此举在客观上也同时起到使他们避免一次可怕的“家庭灾祸”,此后,他就开始考虑应该对章毕成采取和好的态度了,当然,这样的改变是需要一个转变过程的,特别是需要有一次适当的机会可使他下个“台阶”,能顺利地去借机执行寻求和好的行动。相不到这次出现了一个台风的“征兆”,给了他这样一次接近章毕成的机会。并通过此举自然地使他们两人和好起来。他深信,只要他敞开心扉、推心置腹地向章毕成致歉,他肯定会接受,也会真心实意结束彼此间的隔阂,从此和好如初了……

成根 发表于 2017-1-11 11:03

“草垛”也就叫“草蓬”      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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